這是一個假龍換真鳳的故事。

先帝子嗣艱難,與皇后多年不得育後開始廣納后妃。

但宜貴妃並不是選秀入的宮,而是先帝微服私訪時一見鍾情帶回來的。

出身商戶的宜貴妃與其餘妃嬪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多數時候都是獨來獨往,雖然受寵,但因為家世不好所以其餘人並不怎麼將她放在眼裡。

直到她與皇后一前一後懷孕。

在中宮宣佈有孕後的三個月,當年的宜妃一舉被封為宜貴妃,開始與皇后分庭抗禮。

不少人隱隱猜測。

依照宜貴妃的受寵程度,若是誕下皇子,說不定會直接封太子。

因為皇后先有孕,所以她先生產,最後生下了琅琊公主。

而宜貴妃時日較後,隔了兩個月後生下了當今聖上。

但可能是福薄,在聖上六個月大時宜貴妃出宮去護國寺上香時遭到山賊襲擊,最後香消玉殞。

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宜貴妃並沒有死,她在外輾轉多年,最後回來尋仇了。

但尋仇的物件並不是當年流傳的出手的程太后,而是當今。

“一派胡言!”

小皇帝雖然年幼,但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程度,於是上來便給了定論。

“不知道哪來的瘋婆子胡言亂語,禁軍,給朕把她拖下去。”

無人動彈。

程太后幽幽望來了一眼,無聲地冷笑。

十六年前的人是老了不是死了,找個人問一下就知道底下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宜貴妃。

面對自已的“親孃”,上來就說人是瘋婆子,可真是……

愚蠢。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後有幾位大臣開始竊竊私語,看著皇帝微微皺眉。

皇帝是不是皇室血脈還有待商榷。

但宜貴妃證據確鑿,她就是“皇帝”的親孃。

如此不孝之語一出,讓大臣們都有些不滿。

“怎麼,朕使喚不動你們了?”

皇帝怒極。

皇宮禁軍並非程家所管,但宜貴妃一路走來卻無人阻攔,足以證明禁軍統領已和程家結盟。

這群人是想幹什麼?

造反嗎?!

“陛下何必著急,不如先等吾的故事說完。”

宜貴妃繼續娓娓道來。

當年在孕中的時候,宜貴妃的貼身丫鬟早早地便開始縫製給孩子的衣服,“若是皇子,那就穿這件紅色的小兜,若是公主,就穿我手上這件藍的。”

宜貴妃並不擅長女紅。

聽聞貼身丫鬟如此為自已著想,她只覺得有她在真好。

但沒想到的是,她生產完之後這個丫鬟就不見了,有人說在荷花池裡看見了她,撈上來時屍體都泡發脹了。

“我不信,紅袖最是謹慎,怎麼可能會走夜路不慎落水!”

就算落水,難道她不會呼救嗎?

宮裡的侍衛都瞎了聾了不成!

“別多想,這件事朕會好好查清楚的。”先帝溫柔地哄著她,還抱來了孩子給她看,“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

這幾個字宜貴妃只覺得諷刺。

看著孩子身上那件湖藍的碧波白雲小兜,宜貴妃隱隱明白紅袖的死亡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十月懷胎的孩子,不是這個。

出了月子後的宜貴妃鬱鬱寡歡,先帝憐惜她,提議讓她出宮去護國寺散散心。

結果這次出宮便不幸遭遇了山賊。

當時先帝大怒,還特意指派了鎮國公世子即程皇后的大哥出兵剿匪。

很難說不是在暗示著什麼。

“真扯,什麼山賊能打得過宮廷侍衛啊!”

在這落針可聞的大殿上,張炤的吐槽不大不小地落在了大部分人耳裡。

有幾位甚至朝著他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可惜了,這麼年輕的孩子,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你又是何人,皇宮大內是允許你隨便能進的嗎?”

果不其然。

發作不了宜貴妃,小皇帝開始捏軟柿子了。

但宜貴妃上前一步,將玩家護在身後,震聲道:“誰敢動我兒!”

有些年輕些的臣子望著外頭的太陽,趁著還能看的時候多看兩眼。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繼續看了。

宜貴妃不認皇帝認別的人做兒子,聽了這種秘聞的他還能走出宮門嗎?

而年紀大的大臣已經開始掐人中了。

救命,來個人刺聾他吧——

“章府尹、顧尚書、宋相……”

一直未發話的程太后終於開口了。

只是大佬不發話則已,一發話就要命,這種語氣跟閻王點名似的。

沒點到的人暗暗慶幸,而被點到的則是心中一緊。

“郭太傅。”

隨著太后的最後一個字落下,這些人不得不硬著頭皮拱手往前一步。

“你們怎麼看?”

他們能怎麼看?

臣子們苦笑。

太后這招釜底抽薪厲害啊,繞開了禮法,直接從血脈問題上掘根。

最可怕的是——

宜貴妃還沒說假話!

其實先帝什麼打算大家都門裡清。

既忌憚程家的勢力又想扒著人家要好處,最後搞出這種天怒人怨的操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所以死得早。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知道自已活不長,所以才搞出這種事情。

明明皇帝是自小養在太后膝下,但母子關係一直不好,這裡面也不知道有沒有先帝的手筆在。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先帝就是個禍害!

“一切皆由太后做主。”

臣子們沉聲道。

被點到的這些人都是真正的保皇派,他們現在站出來不代表他們改站太后,而是因為皇帝非皇室血脈。

這招是真的毒!

也不知道宜貴妃為什麼願意出來指證。

她說與不說都是貴妃,難道被認回來之後皇帝敢不孝順她嗎?

“你、你們!”

皇帝不敢置信,但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把目光轉向了一個人。

“郭太傅,你也是這麼想的?”

這群人裡,唯一沒表態的就只有他。

郭太傅,從關係上來說是小皇帝的祖母的父親,也就是曾外祖父。

也是之前跟程家七娘鬧和離的郭三郎的曾祖父。

郭家落寞,先帝很不要臉地給這兩家賜婚,可謂是既要又要,吃相格外難看。

“臣——”

老人家作揖拜下,聲音中似乎夾雜著悠悠嘆息。

“謹聽太后旨意。”

程太后很滿意這群人的識相。

可惜了,她的後招都沒用上。

“臣程銘,拜見太后陛下。”

一陣甲冑的碰撞聲響起,一位男子闊步走到殿中,單膝抱拳跪下。

他的身後有一隊士兵魚貫而入,那寒光熠熠的兵器上還有血液未曾擦拭乾淨。

直到此時,尊貴的太后才款款從座位上站起。

她行至眾人面前,連一眼都沒分給身旁的皇帝,含著笑意的眼睛只看得見同樣望來的宜貴妃。

“吾在此宣佈,衛頊非皇室血脈不堪為帝,故廢黜起位,由先帝之女琅琊公主即位。”

說罷。

太后走到宜貴妃面前,執起她的手,一同走到了最高位接受群臣的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