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做好上了桌,賀母喊兩個孩子來吃飯。

姚蔓提醒兩個孩子,“要洗手才能上桌吃飯。”

她用竹製水勺在鍋裡舀了熱水倒木盆裡,又兌了一些涼水,給兩個孩子洗手。

小寶看姚蔓現在說話溫溫柔柔的,回味著惡婆娘說愛他的話,猶豫著還是聽話去洗了。

二寶卻不聽。

他恨死了假姚蔓,所以逆反心理一來,你說什麼我就是不聽。

賀母則是看著姚蔓現在的變化,越發信了。

因為曾經剛來賀家的姚蔓,就非常講衛生。

而自從生了孩子後的姚蔓,卻有點不講究。

變化很大。

賀母對二寶說:“就聽你孃的,去洗洗手。”

那二寶就不用姚蔓給盛的溫水,自已在水缸裡隨便弄了點涼水洗一洗。

一家人坐定後,姚蔓給賀母和兩個孩子碗裡都放了荷包蛋。

賀母把荷包蛋給姚蔓,“你吃。”

“娘,我成天吃好喝好的,不用吃這些。”

姚蔓說的是真的。

假姚蔓是真的很懂得享受生活。

嫌棄家裡伙食寒磣,就成日往公社跑,吃這吃那,零食也藏了一堆在屋裡,一家人都瘦得皮包骨,也就假姚蔓,把自已養得白白嫩嫩,體態也豐腴很多。

如果不是考慮著賀家豐厚的撫卹金,假姚蔓估計早跑了。

小寶默默吃起來了荷包蛋。

啦啦啦,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可能是姚蔓的話刺激到了二寶,他沒吃荷包蛋,直接把荷包蛋扔到盤子裡,默默扒拉著米飯,就著空心菜吃了一點,就臭著臉下桌了。

姚蔓嘆氣。

結果這小寶不愛吃飯,就把荷包蛋給吃完了,扒拉了兩口米飯也要跟著下桌,然後就被姚蔓逮住,“飯還沒吃完呢?”

“我吃不下,給奶奶吃。”小寶說。

“你要怎麼樣才能把這些飯給吃完呢?”姚蔓跟他商量。

小寶詫異地看著面前又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這個……我不喜歡吃嘛!”

“咱們加點麥乳精用水拌一拌吃,好不好?”姚蔓也是知道小寶腸胃弱,這種乾巴巴的確實不愛吃,只能跟他商量。

小寶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今天到底是啥好日子啊?

加上二哥不喝的,他已經喝了兩碗麥乳精了,結果……

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就算壞婆娘打著壞主意,他也認了。

姚蔓就給飯加了一些麥乳精粉,再弄些水拌一拌,小寶就著香甜的拌飯吃了起來。

嗯嗯,真好吃。

姚蔓也不可能一直慣著他的飲食習慣,之後得給小兒子調理身子。

這孩子是孃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出生的時候大寶重一些,小寶就顯得很孱弱,加上成長過程缺乏營養就成了這樣。

特殊情況要特殊照顧。

以後得給孩子弄些軟性的食物吃,這樣更好吸收一些。

賀母看著姚蔓對孩子這麼耐心,臉上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麼都強。

看小寶肯認真吃飯,姚蔓就去找二兒子了,她找到了後院,“二寶,你衣服破這麼多洞,像個怪老頭,娘給你補補,這才吃二兩米飯瘦成猴了,娘一會兒再給你煮個雞蛋揣兜裡……”

突如其來的母愛,讓二寶大為震撼。

姚蔓真誠地看著兒子,“以前都是孃的不對,娘以後一定改,好不好?”

二寶繼續板著臉不說話。

姚蔓又去跟賀母申請了幾個雞蛋,“娘,我想一會兒去公社小學給大寶送雞蛋,再買點吃的給他,那孩子平日裡缺營養,早晨我瞧著他就帶了一點米飯,和一些昨晚剩的菜,菜都有味兒了,這麼吃哪成啊?”

賀母抹抹眼淚,想到大孫子這些年跟自已吃了不少苦,“你去給他送送。”

於是姚蔓拿了四個雞蛋,煮了,兩個給大寶,一個給二寶,一個給小寶,讓他們餓了就吃。

其實只要當初假姚蔓不作妖,靠著撫卹金,這日子還是能過得好的。

姚蔓把雞蛋分給二寶和小寶,“娘去給你們大哥送吃的,再買點日用品回來,你們在家乖乖的。”

小寶很寶貝手裡的雞蛋,一心只在雞蛋上,捨不得吃,把雞蛋放在口袋裡,燙燙的溫度讓他咯咯笑。

對他來說,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姚蔓:你真是個快樂的吃貨。

二寶依舊不冷不淡,拒絕雞蛋。

姚蔓就把雞蛋交給賀母,讓賀母一會兒交給二寶,再泡點麥乳精給他喝,“就別讓小寶喝了,他今天喝的夠多了。”

雖然二寶不挑食,但架不住家裡的飯菜沒有什麼油水,也是吃得瘦巴巴的。

希望奶奶的話,二寶能聽。

賀母讓她放心去。

姚蔓其實這次去公社,也是要給賀母買點治療腿腫的藥。

三年大饑荒,讓賀母落下了腿腳水腫的毛病,她當年來的時候給治療過,情況得到了改善,可因為姚蔓身體被奪舍的這幾年,賀母操勞過度,腿腳沒有得到後續治療,反而更嚴重了。

現在姚蔓回來了,肯定要好好治療婆婆的腿的。

治療方案她早就想好了,針灸和中藥雙管齊下。

姚蔓挎著籃子就出門去了。

剛從赤腳大夫那裡治療完的孫月月,看到姚蔓似乎要去公社。

她恨得咬牙切齒,對身邊的丈夫趙鐵柱說:“你去給我報仇!”

這個仇要是不報,她夜裡是睡不著覺的。

趙鐵柱希望她能消停一會兒。

孫月月怒聲,“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啊?你媳婦兒都被姚蔓那個賤人打成這樣了,你是心疼都不心疼,我當初幹嘛要嫁給你?”

孫月月忍著臉部的疼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

她本是城裡來的知青,許是在農村待久了,被農村壞性子的老孃們的生活習慣潛移默化,一有不順心委屈,就賴地上撒潑打滾,反正每次對丈夫很管用。

孫月月的丈夫趙鐵柱是很要面子的,當即就勸道:“別哭了行不行,趕緊起來,被別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你去給我打一頓姚蔓,要不然我不就活了……”孫月月一肚子委屈啊,她一輩子就沒被人這麼打過。

經姚蔓那麼一鬧,她的名聲在大隊算是徹底沒了。

剛才赤腳大夫的媳婦兒還給她臉色看了。

她們這些泥腿子算什麼東西啊,居然還敢給她臉色看?

她也就去年恢復高考的時候沒考上大學,等考上去了,她們根本高攀不起她。

趙鐵柱丟不起這個人,就走了。

孫月月一屁股爬起來,追著趙鐵柱撒潑,“你去不去?”

“我怎麼去?姚蔓是烈士家屬,受大隊保護的,而且整個大隊大半都是姓賀的,我打不起啊!”

農村的宗族勢力是很強橫的。

有時候你想欺負一個人,你還要掂量掂量這個姓氏背後隱藏的力量。

孫月月發狠道:“你要是不去,我就去做絕育,你以後別想有兒子!”

這一招夠狠!

趙鐵柱一咬牙,一跺腳,“你給我等著!”

“給我把她的臉毀了!”孫月月以前雖然和假姚蔓交好,不過就是圖人家身上有錢,但心裡無時無刻都在嫉妒,嫉妒姚蔓漂亮,嫉妒姚蔓能生兒子。

現在,她就是要毀掉姚蔓的臉,看那個賤人以後還怎麼橫?

“多劃幾刀,劃爛她!”孫月月此刻的內心屬於陰暗爬行了。

“知道了!”

趙鐵柱就去了。

孫月月得意一笑。

姚蔓,你敢惹我,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趙鐵柱拿著鐮刀,一路追姚蔓去。

可到底是個慫包,心裡忐忑極了,剛好在路上碰到一個鄰村的好兄弟,那兄弟攔住他,“鐵柱,幹嘛去?”

“幹一番大買賣,你要不要一起幹?”

趙鐵柱知道這兄弟覬覦姚蔓很久了,只是一直有賊心沒賊膽。

他現在想拉人入夥,壯壯膽。

“啥買賣啊?”好兄弟來了興致。

趙鐵柱就把計劃跟好兄弟說了說。

那兄弟說:“成啊,但我就喜歡她那張臉,你給我刮花了算怎麼回事?不行不行!”

趙鐵柱又給出了一個主意,“那你給擄走,關起來,給你生兒子。”

“這個可以!”

兩人一拍即合,勾肩搭背去公社找姚蔓去。

供銷社就那麼點大,女人無非就是愛逛供銷社什麼的,尤其是那些年假姚蔓的名聲不好,大家都知道她花錢大手大腳,除了愛逛供銷社,就是喜歡下館子。

此時一無所知的姚蔓挎著竹籃子去了公社小學。

她找到了正在課堂裡看書的大兒子。

孤零零的。

姚蔓想到,她剛來賀家的時候,大寶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天真可愛,可是這五年過去了,孩子變得越發沉默寡言,一點都不開心,分明才十歲,卻一臉滄桑。

姚蔓鼻子一酸。

“大寶……”她進去喚了一聲。

大寶沒想到姚蔓居然會招來,他不冷不淡道:“你來這裡幹嘛?”

“娘給你送些吃的,家裡煮了兩個雞蛋,這是剛才從國營飯館買的兩個熱乎乎的韭菜肉餡餅子,你吃了,這大白兔奶糖,餅乾,你肚子餓了,就拿著墊墊肚子……”

大寶看著這些逢年過節都不見得能吃上的好東西,不可思議地看著姚蔓。

這個女人今天腦子不正常了嗎?

姚蔓握著大寶的手,雙眸淚盈盈的,“兒啊,聽娘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大寶:“……”

姚蔓動情地說:“以前娘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了,現在娘好了,以後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大寶立刻抽回手。

比起二寶和小寶,其實他才是受到傷害最多的。

因為曾經姚蔓給過他母愛,但後來,又無情剝奪了回去。

姚蔓知道,這些年假的那個給這個家,給孩子們帶來了很多傷痛,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孩子們對她的印象,她可以等。

真誠才是最大的必殺技。

她會重新證明自已的真心。

“這餅子還熱乎著,你趕緊吃了。”

“不要,拿走!”大寶冷漠拒絕。

姚蔓已讀亂回,“那你慢慢吃,我去供銷社逛逛,買點鹽巴和醬油一類的,再給你和弟弟們買牙刷牙膏,你放學了就早點回家,晚上娘再給你做好吃的……”

然後挎著籃子就走了。

大寶一臉納罕。

這個惡婆娘今天究竟是……吃錯啥藥了?

他的目光落在韭菜肉餡餅子上,實在架不住餅子的香味兒,拿起來吃了起來。

這剛咬一口,就控制不住了,三兩口就把餅子吃完了,吃完還意猶未盡,舔舔手指頭。

等等……

他剛才到底在幹嘛?

居然全吃光了?

大寶一陣懊悔。

怎麼可以吃那個女人給的?

她沒安好心的。

他忿忿然,又把雞蛋剝了吃……

姚蔓從小學出來,就朝供銷社去了。

突然意識到身後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已。

她回頭一看,又沒看見什麼人。

她繼續往前走,腳步越發快了,身後的腳步似乎一直在逼近。

雖然她受到靈泉水的滋養,身體素質不錯,力氣還可以,但如果跟歹徒硬碰硬,她不見得有勝算。

畢竟她沒有什麼實戰經驗。

姚蔓跑著跑著,突然撞上一個人,對方很高,她只看到胸膛上的海魂衫,來不及看清人,只胡亂求救,“對不起對不起……大哥,大哥,好像有壞人跟蹤我……”

她也不管是誰,先求救再說。

身後的確跑來了兩個蒙著面的男人,手裡還舉著鐮刀。

其中一個蒙面男人就是趙鐵柱,他見到那穿著海魂衫的男人,吃驚了一下,“你……你不是……我滴娘啊……”

結果他話還沒說全,就被男人來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過肩摔,摔得趙鐵柱身上的骨架都要散了,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到底是練過的,男人那動作帥得不要不要的,看得姚蔓都驚呼了起來。

爽!

這兵哥哥太厲害了吧!

一頭很乾脆的平頭,身高腿長,穿著海魂衫,下面是一件迷彩褲,腳上是高幫解放鞋,動作利落,不帶一絲拖泥帶水,一看就是當兵的。

這個年代對軍人都帶著一種深深的崇拜感,姚蔓也一樣。

尤其是這位兵哥哥還出手救她。

姚蔓怎麼可能不激動呢?

這時另外一個蒙面男人見狀要逃,被兵哥哥用行李砸中後背,摔了個狗吃屎。

那人掙扎著起來向男人發動攻擊,結果被反擒拿摁在地上。

男人力氣很大,拖著兩個蒙面男人疊在一起。

姚蔓這時看到兵民隊的人經過,趕緊呼救,“同志,這裡有人耍流氓!快來!”

民兵隊的人趕緊衝過來。

男人向民兵隊長出示兩人一下自已的工作證,“是這兩個,帶走!”

那民兵隊長看到證件,再看看那兩個被收拾了一頓的流氓,對眼前的男人立刻行了一個軍禮,“是,首長!”

然後就命人將兩個行為不軌的男人給捆了。

趙鐵柱被人扯掉臉上的蒙巾,哭喊,“賀川兄弟,是我啊,我們不是耍流氓,就是鬧著玩的……”

賀川看到是同大隊的趙鐵柱,濃眉蹙緊,“你……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