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大陸

八名傭兵全部回身看向正前方。

視野盡頭，寬闊海面上，自天空而下，出現一層肉眼可見，由光組成的帷幕。

它表面變幻莫測，時而光彩奪目，時而一片灰濛，且如同生命體一般，不斷蠕動。

那場面相當震撼。

在它面前，漁船就像一隻螞蟻，而船上的人，如同螞蟻身上的細菌。

陳昂曾在教科書上，見過‘交界地’的照片。

用書上的話來說，這是人類的科學理論，所面臨的最大挑戰。

沒人能說清楚光幕的來源，甚至連進行研究也做不到，因為一旦接觸光幕，就會抵達新大陸，而所有的光學儀器、探測器，統統對其無效。

這是一個，由更高維度所創造的奇蹟。

聯邦科學院院長克拉夫特·凱文提出了這個假設。

它擁有類似蟲洞的功能，可以讓經過的任何東西，抵達另一個地方。

可與作為時空細管的蟲洞相比，它所連線的兩個地方，在時間上並沒有出現偏差。

換而言之，在新大陸待了幾天，回來後依然是幾天，這與蟲洞的時空理念相悖。

所以人們更願意相信，這是‘神明’所創造的，為了給飽受輻射之苦的人類，一個新的家園。

“儘管已經看過好幾次了，但每一次，它給我的感覺都不一樣。”

克戈裡有感而發。

“這是奇蹟！神明的奇蹟！”

他站在漁船上這樣說，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要是在內陸，在聯邦，那就是散播宗教思想，是要被抓起來投進監獄的。

為了維護後原子能時代的和平，聯邦禁止從事一切與宗教相關的事情，包括翻閱相關的書籍。

曾在原子能時代，流傳甚廣的‘新舊約全書’，被付之一炬，就連‘上帝’兩個詞都成為了禁忌。

因為在人工智慧看來，人類之所以互相殘殺，甚至研究出足以毀滅家園的原子能，都是在信仰方面出現了矛盾。

為防止類似情況發生，謀求聯邦的正常運轉，一切牽扯宗教的行為，均要徹底杜絕。

陳昂不知道人工智慧做的對不對。

把科學視為信仰，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可站在這裡，立在兩片大陸的交接點，望著無法揣測，無法探究的光幕，很難不讓人產生，這與神明相關的聯想。

儘管已經能夠看見光幕，但實際上以漁船的速度，至少還要兩天才能抵達。

船艙裡的遊客們也坐不住了，紛紛湧上甲板，來欣賞這份奇蹟。

兩天後的傍晚。

隨著一圈警示浮標的出現，漁船關閉了發動機。

在慣性帶動下，船身距光幕越來越近，那片蠕動的、變幻的，彷彿由星光組成的帷幕，近在咫尺。

所有人全部穿上救生衣。

隨身行李，也全部用防水塑膠包裹上。

當慣性消失，漁船開始隨海浪沒有方向的擺動，在克戈裡的指揮下，所有人依次跳入海中。

他們用長長的纜繩連線在一起，確保不會游泳的人，也能被帶著前進。

第一次下海的陳昂相當緊張，望著漆黑水面，總感覺深海中，潛藏著巨大怪物。

那種有力無處使，被海浪起伏帶動而失去平衡的感覺，幾乎讓他崩潰。

幸好，戈圖水性極佳，能在後面幫忙推他一把，才不至於讓陳昂成為拖後腿的存在。

用戈圖的話說，雖然他沒下過水，也沒去過游泳館，但攪拌化工池的時候，曾不止一次掉下去過，所以算得上有經驗。

陳昂覺得對方在吹牛皮，畢竟化工池大多具有腐蝕性，真要是掉下去了，估計渣滓也不會剩。

但為了防止戈圖，因牛皮被戳破從而不願幫助自已，他很雞賊的選擇了閉嘴。

三十多人在海浪中向前遊動，就像串起來的浮漂。

漁船早已調頭返航，拉瓦與錫格特均對光幕望而生畏，半點不願靠近。

克戈裡與弟弟達沃爾遊在最前面，不時高撥出聲，向絕大多數的旱鴨子傳授游泳經驗。

就在陳昂試著擺動雙腿與手臂，帶著身體遊動，逐漸有了點心得時。

突然。

右腳踩到了什麼東西！

嚇得他臉色一白，雙手胡亂拍水，整個人陷入巨大的恐懼中！

肯定是深海里的怪物，注意到了他們！

自已的腳，估計是不小心踩中了它的腦袋！

這樣的想法，讓陳昂繃緊神經，以致胸口發出耀眼藍光，將附近海水都照亮了。

“你別撲騰了！”

拍打濺起的水，糊了戈圖一臉，他沒好氣的抬手抹了一把，隨後抓住陳昂肩膀，用力向上一提。

“咦？”

腳底下傳來讓人安心的堅硬觸感。

身體也瞬間保持住了平衡。

陳昂一呆，隨後才注意到，前面所有人都站直了身體，並且轉頭看了過來。

呃……

陳昂臉上有點掛不住，都不敢去想象，自已剛才胡亂拍打的搞笑樣子。

“我們這是……到了？”

他十分意外，因為並沒有產生穿過光幕的不適感。

回過頭，自天空垂下的光幕，位於遙遠的視野盡頭。

目測距離，至少得在十幾海里之外。

“是的，我們遊的絕對沒那麼遠。”萊汀走過來，深吸一口氣：“奇蹟之所以是奇蹟，就是能讓人無法想象。”

“各位。”

前方的克戈裡笑著大吼：“歡迎來到新大陸！”

眾人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綻放出笑容。

除了穿風衣戴兜帽的森沢，他依舊拘謹的維持自已的神秘，但發抖的手腳出賣了真實情感。

大家脫下救生衣，解開相互連線的纜繩，舉著行李，在半米高的海水中向前跋涉。

周圍陸陸續續出現些類似海藻的植物，一簇簇的，蓬鬆且雜亂。

再往前，走了大約一公里，視野前方零星散佈著樹木。

它們體表滋生著粉色的瘤泡，不時破碎，散出一股好似硫磺的味道。

隨著樹木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腳下的海水也慢慢褪去，但始終保持在二十公分左右。

顏色也從最初的深藍，變成了七彩之光，如同有一層汽油漂浮在水面上。

克戈裡爬上一棵樹，並從上面抓下一隻黏糊糊令人反胃的淺綠色蟲子。

那東西有人的小臂長，渾身長滿令人不安的粉色鬚毛。

被克戈裡抓住後，四瓣嘴來回磨動，發出牙齒摩擦的聲音，與此同時，淺綠色的體面，也開始向外噴出類似臭雞蛋氣味的汁水。

克戈裡直接將它摁在水中。

等沖洗完汁水，蟲子也不再動彈，他又掏出匕首，將蟲子的鬚毛刮乾淨。

收拾的差不多了，克戈裡手一伸，遞給自已的弟弟達沃爾。

後者的表情，與被水嗆死的蟲子一樣難看。

“快！別浪費大家時間！”克戈裡出言催促。

在格拉奇等人憋著笑的注視下，達沃爾抿嘴接過蟲子，隨後眼睛一閉，將它舉起來，並仰臉張開大嘴，整個吞了下去！

他身體不斷抖動，每一個關節都如同有了自主意識，開始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動作。

最後，當達沃爾終於安分下來，他脖子猛地一轉，對視的鬥雞眼死死看向左前方，嘴裡還發出‘啾啾’的怪異聲響。

眾人看的莫名其妙，不曉得他們是要鬧哪樣。

“唔，我們的運氣不錯。”克戈裡用匕首，在被海水浸泡的泥土上劃了個十字花，並標上東南西北。

而達沃爾看向的方向，是正北方。

陳昂都傻了。

這……這是把自已的親弟弟，弄成了人形指北針？！

吃下那玩意，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新大陸還真是神奇啊！”一旁的萊汀感嘆一句。

而戈圖則舔舔嘴唇，目光在兩側的樹上尋找，似乎也想弄下一隻蟲子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