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嬌聞言側目看了一眼鄭秀兒,鄭秀兒人長得小巧,笑起來的時候微抿著唇,總給人一種害羞靦腆的感覺,卻不曾想這麼健談。

她先是問了豔嬌和寧海怎麼認識的,又問豔嬌原先在孃家好不好,一來二去的,豔嬌對她和王遠山的事情也多了幾分瞭解。

原來鄭秀兒和沈豔嬌一樣,都是由後媽帶大的。

可能是因為有著相似的童年經歷,她們兩個之間多了幾分親近。

不過她的後媽不比倪小鳳苛責,當初她和王遠山的婚事就是她後媽一手撮合的。

初次見面時,她並沒有看上王遠山,王遠山的年齡比她大了不少,還是個大老粗,不是她喜歡的型別。

但她後媽說,王遠山這人會開車,有門正當手藝,人家能看上你,是你三世修來的福氣,還由得你喜不喜歡?

她沒辦法,只能從了。

沒想到她後媽的眼光還真不賴,自從她嫁給王遠山之後,王遠山的能耐越來越大,往家裡拿錢也越來越多,在村裡人人見面都要奉承他一句。

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日子久了,鄭秀兒便念著她後媽的好了,對王遠山也越來越體貼。

王遠山原是退伍軍人,在部隊裡學會的開車,後來被安排進汽車站開客車,開了一陣他膩煩每天過一樣的生活,每天跑一樣的路線,便辭職,另外找了門路開起了長途貨車。

自從王遠山開起長途貨車之後,工資越來越高,家庭的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只可惜她們聚少離多,這孩子的事情便一直沒有個著落。

頭兩年還好,大家都沒說什麼,到了第三年,村裡的流言四起,家裡人也緊跟著催促,明裡暗裡都諷刺鄭秀兒是個不下蛋的雞。

鄭秀兒受不了了,便到處去求醫,中藥喝了一碗又一碗,現在是她們結婚的第六個年頭了,肚子裡還沒動靜,村裡的風言風語更是能將人逼死。

鄭秀兒實在死心了,沒有辦法只能跟王遠山提出離婚,讓他再娶一個,為他們王家傳宗接代。

聽到這裡,豔嬌有些心疼她。

這種沒有孩子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

豔嬌回憶起前世,眼眶便不禁紅了。

鄭秀兒也說得苦楚,眼淚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下掉。

兩個人走累了,在一個沒人的地方靠著石墩子坐下,豔嬌剛想勸慰她幾句,沒想到她忽然一笑。

“這下好了,我也徹底死心了。”

豔嬌看著她破碎的樣子,心裡一陣心疼。

不單純是為了她心疼,也是為了前世的自已心疼。

“秀兒姐,你真的打算離婚了?難道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

鄭秀兒抹了抹淚,只說了四個字:“藥石無靈。”

“可是昨天王哥還說要帶你去夷城檢查身體,怎麼就藥石無靈了?”

鄭秀兒搖了搖頭:“去花那冤枉錢幹什麼?我都看了多少地了,藥吃了一副又一副,我吃的腸子都青了,離了對我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

看她一臉決然的樣子,豔嬌便也不勸了。

她這個態度,絕非一朝一夕想成的,內心裡肯定也經歷過不少的糾結和掙扎,到了最後,下了決心,臉上倒露著釋然的笑了。

豔嬌嘆了一口氣,這時寧海找過來了。

寧海連忙喊著:“嫂子,王哥喝醉了,我勸也勸不動,你趕緊去看看吧!”

鄭秀兒聽說王遠山喝醉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串一串地往下流。

她們今天來公社,是來離婚的。

這個節骨眼上喝醉了,王遠山是什麼態度不言而喻。

鄭秀兒悽惶地說:“他這又是何苦?”

豔嬌和寧海騎著腳踏車往沈家村走,他們一提起王遠山和鄭秀兒的事情,也止不住的惋惜。

寧海說:“王哥這人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啊,最重情誼了。”

豔嬌點了點頭,好奇道:

“怎麼光說是秀兒姐的緣故?這生不出孩子,可不一定全是女人的錯。”

對於這件事情,寧海也並不瞭解。

這種事情是別人的心頭刺,一般除非別人主動提起,否則,他是不會去探究的。

豔嬌惋惜了一聲,忽然又有點患得患失。

伸手摟著他健壯的腰,害怕地說:“萬一我也不能生孩子,你會跟我離婚嗎?”

“呸呸呸。”

寧海立馬反駁她:“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他這種態度反而讓豔嬌火大,聲音不自覺地染上幾分凌厲:

“我說認真的!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要跟我離婚?”

寧海見她一反常態,愣了一下,才思索著說:“如果是我不能生孩子,你會跟我離婚嗎?”

面對他的反問,豔嬌一怔。

如果寧海不能生孩子,她想她會離婚。

她前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自已的親生骨肉,現在上天讓她重活一世,她必須得有個自已的親生骨肉,以此彌補心裡的創傷。

所以豔嬌想都沒有想,就在心裡得到了答案。

答案太現實,也太傷人,她當然不會如實相告。

她正欲回話,寧海卻自問自答:“我想,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的。”

他真是個豁達的人。

豔嬌忍不住握緊了他的腰,將面部貼在他的肩背上,甕聲甕氣地說:

“希望上天對我們不要那麼殘忍。”

寧海一隻手握著單車的手把,而另一隻搭在了自已腹部上的那雙小手上。

他輕輕地拍了拍豔嬌的手,呢喃道:

“放心吧,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