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言三生早有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江鴻鶴的過往如此慘痛不堪。
“我永遠忘不掉那些。父母的樣子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哥哥,哥哥死的時候,我很清醒,我親眼看見他痛苦的樣子,他讓我好好活下去,所以我答應追隨陛下。我過了這麼多年苟且偷生的奢侈日子,讓我再回到那個地方,煎熬、折磨,三生,我好害怕,你明白嗎?”
說到這裡,江鴻鶴已經是淚流滿面,他緩緩閉上雙眼,眼眸止不住地顫抖。言三生將他摟在懷裡,任由他放聲地發洩。
這時言三生開口:“冥君,忘川,黃泉。這些事,我都知道。只是我沒想到,你也會與這些事情有所關聯。”
江鴻鶴驚訝地看著他,他剛才情緒太激動根本沒注意到言三生的反應,現在清醒了一些才發現三生根本沒有他想象中的驚訝,原來是因為他知道黃泉的事情。
“你怎麼會知道?”江鴻鶴問道。
“我不僅知道,而且,我已經見過冥君了。他的確很強大,忘川曾經跟我說過你是冥君的人,讓我提防著你,但是我瞭解你,就算真的背叛我,我也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而且看你那段時間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想或許是因為你的家人,也或許就是因為這個苦衷而覺得痛苦糾結,所以我希望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讓你能感受到溫暖與開心。今天,我算是知道這個苦衷了,但幸運的是,我沒有看錯人。”
“陛下,他比我們想象的可怕太多太多了,唯有忘川神君,或許能與他抗衡,可我,或許生來就是螻蟻吧!”他的臉上是深深的無奈。
“如今,仇人已經去了,愛我的人,也都走了,我已經是爛人一個了,卻還要讓我來毀了你。三生,你放心,你視我為親兄弟,那我,哪怕是死,也絕對不會害你。”
“他威脅我逼你簽訂‘神明的契約’,讓你主動獻出靈魂,或許因為害怕他的威脅,我還真的曾動過這樣的念頭。現在想想,我真的蠢得幫助利用我的人,陷害信任我的人,我真該死,我真該死。”
江鴻鶴不住地捶打著自已的臉,言三生連忙拉住他,“鴻鶴你別這樣,冷靜一點。”
江鴻鶴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背叛了冥君,或許不久,我就要被抓回去了。”
“鴻鶴……”言三生咬唇低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沒事,我本來就是陰溝裡的蛆蟲,見到你我才覺得,平平淡淡的人生真好。三生,你知道嗎?你是我在灰暗中,看到的唯一一束陽光,能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知足了,真的。未來我走了,或者是死了……”
言三生抱緊江鴻鶴,希望他別說了,他不想去想象那種時刻,失去他的時刻,他也很清楚,他現在不要說對抗冥君,冥君若是要他的命,他們連跑都沒地方跑。
無力,無奈。
“神明的契約,在哪裡?”言三生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麼?”江鴻鶴心裡大駭,知道他或許想要做什麼。
“拿給我簽了,他不就是想要我的魂嗎?我給他就是了。”言三生眼神堅定地看著江鴻鶴。
“不行,我說了,絕對不會害你。”江鴻鶴也堅決地道。
“你沒有害我,鴻鶴,是我自願的。你放心,冥君說了,只要我兩縷魂,一縷是幫忘川自由,另一縷是幫他找回女兒,或許我頂多變成一個凡人,而你也能獲得自由了!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去與冥君抗衡,我們有誰能真正的自由嗎?大家都會提心吊膽,兩敗俱傷罷了。”
江鴻鶴還是堅決反對,不肯交出神明契約。
“好!你不讓我籤,那我自已去找冥君,反正為了大家,我都豁出去了。”
“你不需要為了我犧牲,我不要你犧牲!我不會讓你見冥君的!你要是真的要去見陛下,我會立馬告訴忘川。”
“什麼?你用忘川來威脅我?”
“對不起了三生,你現在發誓,不會去見冥君。”
言三生閉口不言。
“好,那我馬上打電話告訴忘川神君。”
言三生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直接蔫了。
“我發誓不會去見冥君,行了吧!”
見言三生真的起了怒意,江鴻鶴嘆了口氣,說了句“對不起”。二人不歡而散,江鴻鶴跟三生父母說學校突然有事,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認親沒認成,還反而吵架了,但不管怎麼說,他一定要見冥君,發誓不過是一句話罷了,他一定要救鴻鶴和忘川,他一個人,換來兩個人的未來,值了。
那要怎麼見冥君呢?他總不能用意念召喚吧!誒,神明一念通天,說不定可行。
他默默地召喚著君傀,口中喃喃地念著:“冥府大帝。”
突然,“砰”地一聲,他以為君傀來了,還有點沒準備好,心裡突突地跳著,回過頭一看,居然是江鴻鶴。
“你在幹什麼?”江鴻鶴怒不可遏地看著他。
“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拿包。”
言三生看了一眼掛在衣架上的江鴻鶴的包。
這下江鴻鶴要一直守著他了,已老實,求放過。
晚上的認親儀式進行得很順利,言三生父母都很滿意江鴻鶴,而江鴻鶴因為對親情的渴望,和要守著言三生的目的,非常真誠地表示十分想加入這個家庭,想孝敬家人。
江鴻鶴和他們說著自已的經歷,當然是省略和改編版,就是哥哥和自已相依為命,後來哥哥因為意外去世了,他就成了孤兒,把言三生父母都說哭了,非常同情他,他也沒有喊乾爹乾孃,言三生父母直接讓他喊他們爸媽,自此,江鴻鶴也算是有了個真正的家,有了關心自已的家人了。
手續的事情,言三生父母是企業家,這種事情很快就會辦好,讓他不用操心。
而他現在的任務,就是守好言三生,免得他又揹著他鬼鬼祟祟地做什麼事情。
言三生被當場抓包,現在的狀態就是,已老實,求放過。
另一邊,何忘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昨晚上睡得太晚了。
她迷迷糊糊爬起來,看了下時間,都可以吃午飯了,她一個人走去餐廳,大家都在。
看到忘川進來,大家都很震驚。
族長讓她趕緊坐過去,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忘川道:“昨晚上回來的,太晚了怕你們等,就自已進來了。”
忘川看到爸爸媽媽也在,心裡特別高興。
何忘川問道:“爸爸媽媽,你們怎麼回來了,不是還在海外忙工作嗎?”
從何忘川出生之後不久,忘川父母就去海外管理家族的珠寶生意了,何忘川從小被奶奶撫養長大,但忘川父母也會偶爾回來看一看忘川。
何母道:“我想你了呀!乖乖。”
說著就想抱一下忘川。
忘川依偎在母親的懷裡,熟悉的香味,溫柔的擁抱,讓她覺得好溫暖好舒服。
長輩們都慈愛地看著這對母女,族長笑道:“這麼親,這外人看了,還以為是兩姐妹呢!”
大家都笑了,忘川也笑了。
她不好意思地起來,卻注意到,母親的容顏,好像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有變老的痕跡。但是想來,母親保養得確實很好,他們何家是有錢的,大家的生活都很是滋潤,無病無災,無憂無慮的,看起來年輕也正常吧!總歸也是個好事,難道還要盼著他們老了不成?忘川覺得自已剛剛多想了。
吃過飯,何忘川想問問昨天輪迴井的事情。
她直接去書房找了奶奶。
“奶奶,你知道我們家外面的那口枯井嗎?”忘川問道。
族長聽了,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道:“忘川怎麼想起來問這個?我們家外面是有一口枯井,怎麼了嗎?”
何忘川想,奶奶既然知道她忘川神君的身份,想必對這口井不可能一點都不瞭解,便問道:“昨天我回來的時候看到那口枯井了,很神奇,我不小心被吸進去了,發現那口井居然連通著黃泉。”
“什麼?!”族長大驚失色,她站起身來,雙手微微顫抖著,“你……你真的進入了黃泉?”
何忘川點點頭,將昨晚的經歷詳細地講述給了奶奶。
族長聽完後,沉默了許久,最後緩緩說道:“這口井是我們何家的秘密,它的確連線著黃泉,只有在特定的時間和條件下才會開啟。看來,你是誤打誤撞觸發了井口的機關。”
何忘川好奇地問道:“那這井下到底有什麼秘密呢?為什麼要特意修建這樣一口井呢?”
族長神情凝重地說:“這是我們何家守護的秘密,關係到家族的命運。但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等時機成熟,你自然會知曉。”
何忘川雖然心中充滿了疑惑,但她知道奶奶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還想追問什麼,卻聽族長說道:“忘川,我有點累了,你去陪陪你父親母親吧,他們都想你了,你們都難得回來一次,好好聚聚。”
何忘川只得作罷,道:“那奶奶你好好休息,保重身體,我晚上再過來陪你。”
何忘川去找了父母。李香凝拉著她的手,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忘川都被她看害羞了,“媽媽,有這麼好看嗎?”
“當然啦,我的忘川是最好看的,不是當媽的濾鏡,就是很好看嘛!”
母女倆寒暄了一會,大概就是問忘川在學校和同學相處得好不好,學業累不累,錢還夠不夠,和天下母親一個模樣,父親在外面抽著煙,抽完了回來陪母女倆一起聊天。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父親是個不愛說話的男人,與母親的熱烈形成強烈的對比。忘川和父親從小說話也少,總覺得兩個人之間有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何父問道:“什麼時候回去?”
李香凝瞥了他一眼,道:“孩子才剛回來,你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回來一次,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她拉著忘川的手,“忘川啊,你成績好,耽誤幾天也沒關係的吧,我給你請幾天假,你在家好好陪陪我們。”
何忘川看著母親期待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拒絕掃興,而且,她太貪戀這種親情的溫暖了。父母的確很少回大陸,但只要一回來,幾乎是每時每刻都會陪在忘川身邊的,緩慢又笨拙的成長路上,媽媽陪她走的路她都記得。
何忘川答應下來,反正書本之類的她帶回來的也不少,這幾天就當在家學習了。李香凝立刻給林然打電話請了事假,雖說人在海外,但家長群該看的訊息一個也沒少。
何忘川陪著父母度過了溫馨的幾天。在這期間,她也感受到了父親不善於表達的愛。然而,她始終惦記著輪迴井的秘密。
奶奶說特定的時間才會開啟,她回來那天,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呀?她將她回來那天的日期記在了隨身攜帶的本子裡。她也不太敢再去輪迴井,萬一又被吸進去,雖然她也能回來,但是破開空間的力量可不是鬧著玩的,她本身神力就沒恢復完成,上一次回來就用了她很大一部分神力,累得她睡了好久,不然就算是熬通宵也不會這麼累的。這種方法需要集中精力,稍不注意會被空間撕裂,因此她也不敢冒險,能不去就不去了。
有太多秘密是神也無從知曉的,她不再去糾結,好好享受著這幾天家人的陪伴。
終於又要到說再見的時候了。
李香凝鼻子紅紅的,十分酸澀,她對忘川道:“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何忘川抱住李香凝,低聲喊了一句:“媽媽……”,她安慰道:“媽媽別難過,我高考完去海外看你們。”
她和父母告別後,回到了學校。林然找到何忘川,詢問她關於請假的事情。何忘川將實情告知,林然表示理解,並提醒她要好好學習。
隨後,何忘川偶然間發現自已的書裡夾了一張紙條,仔細一看,上面居然寫著輪迴井開啟的特定時間和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