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藝術樓,這樓的大門竟是上了一把大鎖,難道是被封鎖了?

正當忘川在猶豫要不要用神力開啟鎖時,卻聽見一聲“忘川”。

何忘川轉頭一看,是不遠處的言三生。

言三生看著她,好像愣了一會,隨後又像沒事似的笑笑:“忘川你怎麼在這裡?這個藝術樓,我們恐怕是不能進去的。”

何忘川心道:他怎麼來了?而且感覺還怪怪的。

還未等忘川回答,言三生又道:“前段時間不是說鬧鬼嗎?學校已經把樓封起來了,禁止學生進入的。”

何忘川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言三生道:“是林然老師,他說學校安排他來將藝術樓一些重要的檔案都搬到新的地方去,以後這個地方就不用了,他叫我來幫他搬一下。”

說著,也出現在了他們不遠處,林然溫和地笑道:“忘川同學,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我剛剛上廁所去了。”

何忘川淡淡地道:“我路過而已。”

林然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笑眯眯地道:“既然忘川同學也在這裡,能不能幫我們一起搬一下檔案呢?”

忘川不知道這個老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把她的計劃全打亂了。

她正準備拒絕的時候,林然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他說了兩句,隨後轉頭將鑰匙給了三生,對三生道:“哎呀三生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一點事,今天上午就辛苦你了沒多少東西的,你一個人搬兩趟應該就行了,我們下午見。”

他走出幾步又說:“那裡的攝像頭已經停用了哦,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說完就走了,三生跟忘川說了兩句就準備自已去搬檔案了,忘川心想,錯過這個機會她怕是又要等一個星期了,今天進去看看也比現在好,晚上宿管要查房也不能隨便出來,無奈道:“算了,這麼多檔案,你一個人也搬不完,我陪你一起去。”

言三生沒有推脫,就帶著忘川一起去了。

兩人進了樓,路過那一間特殊的琴房,快要走到辦公室時,忘川突然捂著肚子道:“哎呀,我肚子有點疼,我去個上廁所,三生你先上去辦公室吧,我一會去找你。”

三生道:“那你快去吧。”

忘川一轉身跑進了廁所,她想稍微待一會,避免言三生懷疑,待她出來時,言三生早就不在那裡了,她估計言三生已經進了辦公室,便跑向那間琴房。

與上次不同,這次她輕輕一下便推開了那琴房的門,沒有任何阻礙。

她突然想到了林然,這個新老師,會不會有什麼古怪,她來藝術樓,言三生也來,還特意告訴她攝像頭停用了,最終也算是他幫她進了藝術樓,現在這把鎖會不會也是他特意幫她開啟了,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她會不會被人引進了圈套?但如果是圈套,林然和彈琴的人有什麼關係,不管是不是圈套,她既然已經進來了,要跑也來不及了,更何況,她沒打算跑,就算跑了這一次也難保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要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只是,她以後要提防著這位老師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那把琴就擺在琴房最中央,琴身通體漆黑,沉澱著深沉與古樸。何忘川一靠近,便感受到其中的強大力量。

她正細細端詳著,卻聽見三生在後面叫她:“忘川?你怎麼在這裡?”

忘川回頭,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言三生有些氣惱回答道:“我看你太久沒回來,去廁所喊你,沒人回應,我當然很擔心,還以為你暈倒了,把我都急死了,進去看,也沒看到你,只能到處找你,只有這間教室開著門,我就第一時間過來了。你還沒說你為什麼在這裡呢?”

忘川從來沒被三生這樣說過,沉思了片刻道:“對不起三生,讓你擔心了,我就是……還是想……看看那把古琴……”

言三生嘆了一口氣道:“好啦,都說了這裡不安全,有靈的就是這把古琴,鬼神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快走吧!”

忘川也不想三生這麼擔心她,也覺得今天不是好時機,準備帶三生走了。

誰知言三生卻道:“忘川,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何忘川驚恐地看著言三生,卻驀地聽見傳入她耳中的悠悠琴聲。當她再次轉頭看著琴時,琴前已坐著一女子,紫衣輕衫,霓裳華麗,儼然是唐朝服飾,竟與她夢中叫何忘川來尋她的那女子一模一樣。

紫衣女子不緊不慢地彈著琴,何忘川再向言三生的方向看去時,言三生竟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何忘川似乎十分不願意欣賞這詩情畫意般的美妙琴音,冷漠地開口:“你把人弄哪去了?”

紫衣女子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像是沒有看見何忘川似的,繼續彈著琴。

何忘川眼神冰冷,行動更是迅疾。她右手小指到拇指依次快速收緊,就在這一個眨眼之間,琴房的大門被一道鎖重重鎖上,而何忘川也一個瞬移來到紫衣女子身前。

何忘川幾乎親眼目睹了言三生的消失,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在她手指握緊的瞬間,彼岸魂金劍已被她緊緊攥在手心。

再次拿起彼岸魂金劍,長劍千年來都未改變,今日的長劍也一如既往的鋒利。黃泉的神器,彼岸魂金劍,鬼神界傳聞忘川神君殘酷無情,殺伐果斷,以鬼魂養劍。只有何忘川知曉,彼岸魂金劍,神魄亦可祭劍,但她也知曉,彼岸魂金劍孤獨,也從不甘願剝奪任何靈魂。可惜遇上她這個主人,自那時鎮守忘川河,收割靈魂便是他們共同的痛苦煎熬使命。

十幾年未見的彼岸魂金劍,於何忘川來說也不過如昨天而已。何忘川一劍劈上古琴。注入了神力的一劍,直接將古琴劈了個四分五裂,而琴後的女子卻未受到半點傷害。

何忘川這一擊只使了一小部分神力,她不能趕盡殺絕,否則可能真的無法找到言三生了。畢竟使了法力將人傳送走很容易,而不知曉人的下落的情況下,要將人找回來可謂是大海撈針。

轉眼,眼前的紫衣女子卻也消失了,她聽見,後方的琴聲悠悠地響起。

何忘川卻像早料到般,甚至沒有回頭看,幾個瞬移便到了紫衣女子面前。其實何忘川一進琴房便認出了,那便是黃泉冥府的神器,梵殤琴。是君亦傀手中的一件神器。

梵殤琴果然在這裡,想必這紫衣女子便是梵殤琴的主人,君亦傀的屬下之一了。

既然是冥府的神器,自然沒有那麼容易被銷燬。何忘川早料到這一點,這便肆無忌憚地攻擊,只為停下紫衣女子的彈奏罷了。

此時何忘川正站在紫衣女子的面前,何忘川瞬間伸出一隻手臂,猛然掐住紫衣女子的脖子,紫衣女子斜抱梵殤琴,繼續撥弄琴絃,彷彿何忘川並不存在一般。

其實雙方都知曉,實力差距懸殊,何忘川即便如今寄存於人身,但依舊是神。而那紫衣女子,卻是鬼。

不錯,是鬼。是連神明半根手指都比不上的,甚至被人都有所唾棄的卑賤的鬼。

神明高高在上,熠熠生輝,萬丈光芒,受世間人景仰。

鬼魂卑賤墮落,夾縫偷生,不見天日,被人避之不及。

若是何忘川想殺她,即便是如今,只要揮動彼岸魂金劍,梵殤琴不一定會碎,但她卻必死無疑。她一開始便知道這一點,所以當言三生踏入這裡的那一刻,她便第一時間將言三生封鎖作人質。

何忘川也想到了這一點,原來,她同樣也是害了言三生的幫兇。她冰冷傲然的雙眼中,倒映出紫衣女子平靜的臉。

紫衣女子道:“不徐不急,得之於手而應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間。忘川大人莫急,且聽我彈完此曲。”

想來那女子引她來,應該有求於她,也不敢對言三生做什麼,何忘川緩緩鬆了手,只聽紫衣女子開了口,琴音也開始緩緩流淌,似乎有一種魔力,若是尋常人聽了,只怕淚都要止不住地流: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飲心已先醇。

載馳駰,載馳駰,何日言旋軒轔。

能酌幾多巡。千巡有盡,寸衷難泯。

無窮的傷感,楚天湘水隔逺津,期早託鴻鱗。

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頻申,如相親,如相親。

噫,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聞雁來賔。

此曲一完,紫衣女子才停止撥弄琴絃,行了一個唐朝的大禮,道:“忘川神君,小女朝槿,拜見忘川大人。”

何忘川道:“多說無益,你找我來,所為何事?”

朝槿笑道:“我來人間有些俗事未了,卻因本體是鬼,來到人間卻只能寄存於琴,只能在這一寸土地飄蕩,唯有這有靈的琴還願伴我。孤單寂寞百年,沒曾想遇上了您。自然是想請您助我。”

何忘川道:“若是我拒絕,你就不肯放言三生回來了是嗎?”

朝槿道:“您想殺我,不過一念之間罷了,我只能如此。此舉實屬無奈之策,還望大人勿怪。”

何忘川冷笑:“勿怪?你寧可搭上性命也要來要挾我幫你,難道,真是比命還重要的事?”

此時朝槿抱著琴的手臂不經意間緊了緊。只見她悠悠開口,道:“是,比命還重要。”

何忘川很討厭這種被人算計,被人威脅的感覺,她冷冷一笑道:“可是,我憑什麼幫你?如你所說,你沒法永遠困住言三生,更何況,你未曾聽過,忘川神君冷酷無情嗎?不過死一個三生石化身罷了,與我何干?”

似乎是未料到何忘川如此回答,朝槿微怔,隨後竟笑道:“若是忘川大人真不在乎,剛剛便已經殺了小女了,此地不宜久留,忘川大人若是想好了,滴一滴血在琴絃上,便可前往琴內世界,小女在琴內恭候。”

話音剛落,朝槿竟就此消失了,連一絲痕跡都未留下。只餘下一架孤零零的琴,就像剛剛所有的事從未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