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忘川入校一週了,對周圍同學仍是冷冷的,若是沒事,幾乎不會與其他人說話。
這天是週六,高三的學生,即便週六也要上課,直到週六下午才得以休息片刻,而週日下午,大家又要帶著或疲憊不堪或鬥志昂揚的情緒來到學校了。
放學鈴聲響起,言三生匆匆往外跑去。
何忘川將目光從窗外的被雨打落的桃花上收回,問道:“言三生,去哪裡?”
只聽言三生飛快地說了一聲:“有一場球賽在室內籃球場,忘川,有時間的話,來看我打球吧。”話音剛落,言三生已衝出了教室,只帶起一陣風,把江鴻鶴桌上的卷子都打落了幾張。
何忘川這才發現,江鴻鶴也已出了教室,言三生和江鴻鶴如此匆忙,看來他們是有一場惡戰了。
何忘川開始收拾書包,卻發現,孟青瓷走到江鴻鶴的位置,替他撿起了那幾張卷子。
何忘川走出教室不遠,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同學們紛紛取出傘,一朵朵傘花開啟,唯有何忘川,高挑卻單薄的身影,在這屋簷下,在臺階下的水窪中,被拉出長長的倒影。
何忘川又跑回了教學樓下躲雨,望著窗瓢潑大雨,心中不禁浮現出言三生離開時的情景。當時,他也沒有帶傘吧,她想象著三生在雨中狂奔的模樣,如今的他,真的很像他在黃泉時十七八歲的模樣,那種獨特的稚嫩與純淨交織在一起的少年氣息,彷彿是時光倒流般的錯覺。
她想在屋簷下等等,等雨停了再走
班上的同學陸陸續續地出來了,拿出傘,看到她沒有帶雨傘,有女生小聲議論道:“看她那個樣子,拽得跟什麼似的,連傘都沒人願意和她一起打!”另一個女生附和道:“就是說,以為自已是韓劇女主還是公主格格啊,大清早亡了。”她們悄悄說著,又咯咯地笑起來。
這些話語雖然不大聲,但還是傳入了她的耳中。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改變自已的表情或態度,依舊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裡,享受著雨水帶來的清涼與寧靜。
在學校,最容易被霸凌的就是性格沉默,長得漂亮,家裡貧窮,成績又好的人。忘川氣質好,同學們都猜出來她家裡有錢,為人冷淡,又是到了高三才來的,就是真的想交個朋友,也很難融入某個小團體,雖沒人敢霸凌她,但大家心裡都很不喜歡她,看不慣她那個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在背後說她裝清高的人太多了,要是她事事都計較,哪裡計較得過來更何況,嘴長在別人身上,這樣的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不痛不癢了。
何忘川看著這雨,想著應該不會這麼快停,自已剛剛淋了雨,在這裡站著吹風反而容易生病,肚子也的確有些餓了,反正租的房子也不遠,還不如趕緊回去換衣服洗澡,想到這裡,她決定還是冒雨回去。
走入這場雨中,短髮沾了水,她卻從容不迫,自顧自地走著,校服上逐漸浮現出點滴雨水的痕跡,涼風拂袖,何忘川竟也覺得有些冷了,的確是入秋了。
何忘川這樣想著,卻突然聽得雨打傘布的滴答聲,抬頭才見得,一把傘已經撐在了她的頭頂。
她轉頭看,竟是孟青瓷。
孟青瓷道:”忘川,淋了雨會感冒的,你怎麼都不等等我呀。”
何忘川勾了勾唇角,道:“孟青瓷同學,我和你似乎並不是很熟吧,她們怎麼說我的,你也應該知道,和我一起,就不怕被孤立嗎?”
何忘川本以為孟青瓷聽了會失望地走開,卻沒想到,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道:“這幾年,我也被孤立慣了,他們都叫我傻子姐,說我沒有腦子,還說我像得了白血病,讓我離他們遠點。那天我看到你,感覺你整個人都在發光呢,又漂亮,成績又好,你有自已的性格,這很好,很酷,但是我沒有勇氣這樣,我怕我不理她們了,就再也沒有朋友了,如果我能和你做朋友,我會超高興的,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反正。”她露出一個逞強的表情“她們都這樣,我都習慣了。”
何忘川看著她,竟有些於心不忍,人向來捧高踩低,像她這樣不聰明又自卑的,只能去討好別人,以換取一點與友誼接近的東西,換取別人對她一點點的幫助,但這樣的示好,只能讓別人對她更看不起,誰都能欺負到她頭上。
“朋友?”何忘川喃喃自語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緊接著,她嘴角微揚,輕聲回應道:“你有看見我有什麼朋友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無形的屏障,明確地表達出他對於與他人建立友誼的態度。言語之間,似乎暗示著他並不渴望或者不願意與別人成為朋友。她並不想接納孟青瓷這樣軟弱蠢笨的人。
此刻,孟青瓷微微抿起嘴唇,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她輕輕說道:“那好吧,不過……淋雨對身體不好。”說完,她毅然決然地將手中的雨傘遞給了何忘川,然後默默地退到了傘外,離開了那片被庇護的小天地。
雨絲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孟青瓷身上,浸溼了她的衣衫,但她卻毫不在意。
透明的雨傘下,何忘川心頭一顫,雨滴落在雨傘上又沿傘滴落下來,她看著孟青瓷的背影,有幾分動容,或許投胎轉世,這一生她有了自已的情感情緒,有了一顆紅心一身熱血,看不得她這麼可憐。
看著孟青瓷嬌小的身體被雨侵蝕,她真的於心不忍,大步上前去,另一隻沒拿傘的手握住了孟青瓷的手。
何忘川臉上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既然淋雨不好,那就一起打。”
孟青瓷愣了片刻,才笑道:“忘川,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啦?”
何忘川道:“嗯,以後別去討好其他人了,有什麼不懂的來問我。”
一時間,孟青瓷欣喜若狂,看著忘川的臉,恨不得都要親幾口了。何忘川聽著她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訴說喜悅,心裡非常後悔答應她做朋友,何忘川開口打斷她:“去看江鴻鶴他們的球賽嗎?”
孟青瓷嘴角立刻咧開道:“可以嗎?太好了。”
隨後孟青瓷又開始說起他們的球賽多麼的精彩,說起他們的光輝事蹟,為班級爭了多少榮譽。可惜,忘川一點都不感興趣,在旁默默忍受,宛如坐牢。
此時雨聲漸小,何忘川與孟青瓷走至籃球場時,大雨已停。陽光下,孟青瓷的笑容,暖如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