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怒焰箭的那一瞬間,任予奪也明白了自已身上這火油的作用。

那兩層甲板的險境根本不是為了傷他,也傷不了他,對方真正希望的是,就是在這個過程裡,利用陷阱轉移他的注意力,從而讓箱子裡的火油能夠潑到他身上,越多越好。

因為怒焰箭上濃郁的火屬靈氣,哪怕再靠近一丁點,便能引燃他身上的火油,火油一旦燒起來,極難撲滅,烈火焚身之痛,就算是虛仙也抗不下來,而烈焰上身後,動作越快,帶起的風勢便越大,火借風勢燒的也就越兇,而對方絕對不會給他從容滅火的機會。

熱浪撲面,任予奪身上的火油被射來的怒焰箭一激,隱隱就要燃燒起來,他心裡明白,知道生死就在這一刻,原本以他的速度,就算是射速遠快於弓箭的弩箭也很難射中他,可是方才衝上來時被那幾張鐵網所累,他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那麼一下,就是這一下,讓他徹底落入怒焰箭的籠罩之下。

任予奪人在空中,其勢已盡,再行躲避已是不能。深吸一口氣,識海里磅礴的真元瘋狂湧出,這一霎那,眾人看到,從任予奪身上,忽然衝出了一道白芒,在他四周形成了一個橢圓的罩子,一閃而沒。

下一刻,火紅色的怒焰箭在離任予奪還有兩尺的時候,彷彿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屏障,箭上附著的火靈氣何其霸道,紛紛爆開,一時間蓬蓬作響,任予奪四周彷彿綻開了一朵朵火焰之花,金紅瑰麗,映襯之下,連那滿天陽光都已失色。

眾人目瞪口袋,這就是虛仙麼,都能以無形罡氣硬擋伏魔箭了?

張仲海心中也是一震,知道他強,也知道他受傷不輕,卻沒想到他受傷之後依然這麼強!但走到這一步,任何後悔的想法都已沒有意義。只能是不死不休。

火花次第開放,每開一朵任予奪臉色就蒼白一分,當火花開到第九朵時,一聲脆響,彷彿有什麼東西碎了,然後眾人看到,那些無比絢爛的火花,帶著呼嘯聲穿過那兩尺距離,盡數撞在任予奪身上。

任予奪身上本來就沾滿了火油,之前沒有被點燃是因為他以金靈真元撐開的護盾隔開了怒焰箭上的火靈氣,現在護盾破碎被怒焰箭連連擊中,整個人一下子燒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

先前落入陷阱,他反震那些毒針,但是與怒焰箭相比,那些毒針附帶的力道簡直微不足道,他原想以金靈真氣結出護盾阻擋怒焰箭,然而他本就神識受創,兼之返京途中連番惡戰,修為已幾乎跌到最弱,差點就要墮下大境界重返聚氣,是以此次能夠聚出的金靈真元甚是稀薄,極為脆弱,根本擋不住幾下攻擊。

況且這些並非是普通箭矢,而是怒焰箭,每一支都附帶了猛烈的火靈氣,這麼近距離,火靈氣爆發本就極為霸道,就算他全盛之時,也不敢說能完全擋下這十數支怒焰箭,況且他體魄屬金,吸納融合的都是天地間的白金靈氣,而怒焰箭屬火,五行之中火克金,他這金靈護盾在怒焰箭的攻擊下防禦之力更是大打折扣,此消彼長之下,護盾被破也是必然。

箭矢爆裂的碎片大半都射進了他的身體,幸好因為他的身體已經經過天地靈氣的初步洗練,較之常人已經強韌太多,怒焰箭爆裂產生的傷害才沒那麼大,但他此時鬚髮皆燃,渾身都是被箭矢割裂的傷口,然而傷口裡的血還未流出便被烤乾,身在半空已經變成一個火人。

張仲海見攻勢奏效,心中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大為肉疼,那十二支怒焰箭的花費,雖然不是他一個人所出,但是代價之大,讓他也覺得難受,更何況這東西也根本不是有錢就可以拿到的,這一次為了殺任予奪,大家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這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那十二個弩手這時更是毫不怠慢,手中破軍弩同時揚起,又是一連串的箭矢射出。

這一次射出的自然不是怒焰箭,而是精鐵矢。

任予奪傷勢不輕,渾身烈焰環繞,反應自然慢了很多,那麼平素威脅不到他的弩箭此時對他也有了殺傷之力。

是的,這一次的計劃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儘可能給任予奪造成最大的傷害,最後才是近身搏殺。

近身擊殺是最後的一步,正面對上一個虛仙,那意味著巨大的傷亡,雖然都想殺死任予奪,但是沒有哪個老大願意用人命去堆砌。死在任予奪手裡的好手已經夠多了。

任予奪渾身劇痛,到處是傷,所有被怒焰箭傷到的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然後又被裡烈焰灼燒,皮開肉綻,濃濃的焦糊味從他身上蔓延,渾身都被烈焰和黑煙環繞,他頭昏腦漲,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又響起一連串的破空聲,猛一咬牙,識海里殘存的真元再次湧動,從他口中衝出,化作一聲怒吼。

彷彿為了配合之前的烈焰之花,隨著任予奪的這一聲怒吼,張仲海只感到船上響起了一聲驚雷,那些激射而去的箭矢如遭雷擊,紛紛落地,那十二個持弩的好手,一聲未吭便鮮血狂噴,一個個七竅都湧出血來,瞬間倒了一地。

奇怪的是,任予奪這一聲怒吼雖如雷鳴,但卻被他完美的控制在身子周遭兩丈之內,張仲海站在船舷,離他稍遠,只覺眼前一黑,耳中這一刻幾乎有無數道炸雷同時響起,震得他幾乎失去所有意識。在腦中一片空白之前,他一把握住身邊護欄,勉強站住。然後在他瞬間模糊的視線裡,似乎看到任予奪身子一斜,從空中一頭扎向了潢水中。

風雷吼,是煉神之後幾乎所有修行者都可以施展的基本法術,跟俗世武功中的獅子吼大同小異,都是將內力真元化作吼聲,以震人心魄,唯一不同的就是煉神之後,這門武功就變成了神通之術,威力更是大了太多,甚至可以自如控制吼聲波及的範圍,範圍越小,越是凝練,殺傷力自然越大。

這門神通傳說煉到高深處,若是再有特殊法功相輔,亂人識海、定人魂魄,甚至一吼便可震散對手元神。

任予奪傷上加傷,風雷吼幾乎就是他此時全力一擊所能使出的威力最大的法術,一吼之下,識海幾乎枯竭,兩丈範圍他還有些把握能夠震落箭矢、重創弩手,再擴大他就再無把握傷人。

而結果已經好過他預料,風雷吼一出,所有弩手幾乎全被重創,七竅出血,不死也是重傷,而離的稍遠的張仲海,卻因此逃過一劫。

此時的任予奪,身上的火焰每一刻都在吞噬他的性命,神識疲憊,識海枯竭,幾近油盡燈枯,再無多少戰力,今日之戰已經完敗。而這船四周潢水茫茫,水遁成為他唯一的退路,不敢再賭還有沒有後手等著自已,再顧不上取張仲海性命,一頭扎向潢水裡。

他知道張仲海不會輕易就範,但是來之前他本有十分把握可以壓制張仲海的一切手段,誰知張仲海破釜沉舟,竟是毫不顧忌的選擇了最為狠辣的方式來對付他,看到那十二支怒焰箭,他就知道,這一次自已不是輸給了張仲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