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妤原本就纖瘦的身段更是清減三分,身著一襲桃粉色羅裙,外搭一件大團芍藥花紋的淺色羅衫,青絲高挽,釵釧滿頭,隨著她的動作之間清靈脆響。
如此盛裝出席,卻都掩飾不住眉眼之間的憔悴。
用膳之間,晉妤和孫寧夫妻二人也是各吃各的,連一個眼神交流也無。晉婉便不由得恍惚想起,她似乎已經許久未曾聽見這二人的訊息了。
才吃了幾口,孫寧似乎就因不習慣如此沉悶的氣氛而站起身來,朝上首的柏姨娘說一聲,便抬腳出去了。
從頭至尾,都未曾跟坐在他身旁的妻子交代一聲。
晉妤的面色愈發冷沉幾分,勉強坐著吃了一點菜式,也起身告退,說要去花園裡散步,消消食兒。
只是她那面色,任誰都看得出來,必定是去尋自家夫君理論的。
柏姨娘也不攔著,由她去了。待那一抹紅裙身影消失於門外,宴席上的氣氛方才微微松泛一些。
晉婉伸出指尖,端起茶水來輕輕抿下一口,便見坐在自已右側的年輕婦人湊過來,向她低聲八卦道。
“……三姐姐可知曉,為何二姐姐夫婦這樣氣氛冷淡?”
晉婉便抬眸望過去,這是庶出的四弟才娶的妻子李氏,為人機敏活潑,很得柏姨娘這名義上的婆母喜愛。
李氏娓娓道來。原來之前孫寧寵幸的那兩個給晉妤做陪嫁的丫鬟,都被抬舉做了姨娘,孫寧寵愛得很,還特意在孫府花園中闢了一座水榭給兩個寵妾居住。
若單單是如此,那也就罷了。偏生其中一個的肚子爭氣些,才封了姨娘不出半個月,便被大夫診出有喜了。
若頭生的是個庶長子,恐怕晉妤這大半輩子都咽不下這口氣去。
她便為此著急上火,四處蒐羅利於懷孕的偏方,吩咐丫鬟日日熬了,一口一口地灌進肚裡。
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算著日子那姨娘的生產日比她早,又吩咐人在對方的飲食中摻了東西,害得那姨娘小產大出血,險些性命不保。
而晉妤呢?拼死拼活生下來一個來之不易的哥兒,卻因她孕中忙著害人,心緒不寧,喝了許多種亂七八糟的補藥,孩子反而虛不受補。一生下來便如幼貓崽子一般瘦小,據說是先天病弱,必得精心伺候著,容易夭折。
晉妤沒想到拼命換得這麼個下場,更何況她的計策粗糙又太過狠毒,那個姨娘是打小侍奉她的,哪能不知她的手段?很快便悄悄查出來是她害了自已。
那姨娘卻是個頭腦清醒的,她隱忍不發,當孫寧去瞧她時,只有二人在場,假裝昏厥,讓丫鬟去請早就備好的大夫,演了一場大戲,將她身子虛弱是被人所害一事盡數道出。連證據一併齊全。
孫寧卻也不是傻子,稍一琢磨便知是晉妤下的手。
這沒良心的男人去找晉妤大吵了一架,也是可憐才生產的婦人,月子還沒坐穩,便被氣得頭痛,如今身子骨兒愈發虛弱了。
晉婉聽著這一段故事,難免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曾料到,內裡竟是這樣波瀾起伏的故事。
她雖也覺得晉妤可憐,不過自家二姐姐她也瞭解,從不肯叫人憐憫她的,憐憫反使其心生怨恨。
她便只當做不知,飯後也起身出了門,去瞧一瞧生母邵姨娘。
偏生是巧,去邵姨娘的院落,必須經過一段花園。少女自假山石後頭繞出來,才經過一座緊挨著池塘的迴廊,便聽見關著門的廂房內,傳出一道尖銳的質問聲。
“……今日是在我孃家,你明知這樣一走了之會讓我這個做妻子的下不來臺,卻偏偏還是要這樣做!孫寧,難道你我之間再無半點情分可言?”
少女翠色的裙襬微頓,遲疑著想要繞路,卻發覺並無其他路可走,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