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譯環顧四周，袁子菲的夢裡，有一個水泥砌成的平房，大概七十平米左右，房子南邊種著一棵桂花樹，微風拂過，傳來陣陣花香，門前有一個小小的水塘，池塘裡四五隻小鴨子在荷花中穿行，岸上幾隻小雞時不時對著水塘“咯咯”叫幾聲。
“雜亂無章的記憶。”林譯看了看那棵長勢極好的桂花樹，“這兒放個躺椅就好了。”
從房子裡走出一位老人，花白的頭髮，一步步走到桂花樹下，望著遠方出神，旁邊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跑了過來，身上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連衣裙，洗的發白的裙子上能看見稀稀落落的毛球，她笑嘻嘻的站在老人身邊，順著老人的目光好奇的向前望去，她問老人:“爺爺，你在看什麼呢？”
老人慈愛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笑著說:“爺爺沒看什麼，就是在發呆。”
小女孩“哦”了一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轉身跑去其他地方玩耍去了，老人看著小女孩跑遠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爺爺沒本事，菲菲，你跟著爺爺受苦啊。”
終於等到糧食成熟了，小商販開著大蓬車一個村子接一個村子的吆喝，爺爺將一袋一袋糧食，換成了幾張紙幣，和一小袋青蘋果，攥在手裡，開心的笑著往家走，袁子菲在家乖乖的等著，看見爺爺回來，歡呼著從桌邊蹦跳著跑到爺爺身邊，她仰起小臉看著爺爺:“爺爺，換的蘋果了，菲菲吃蘋果。”
她記得每每這時候，爺爺總能換來一大袋青蘋果，那蘋果顏色很好看，比家裡那臺老電視裡面的還要漂亮，咬在嘴裡酸酸的，爺爺總嫌太酸，擺著手不肯吃，說這蘋果吃上一個，非得把他牙齒全部酸掉下來，袁子菲不太明白，明明味道剛剛好，爺爺為什麼總是不喜歡呢。
爺爺哈哈大笑，從背後拿出袋子晃了晃，袁子菲一把抓過袋子，挑挑選選，拿出一個最小的蘋果，去洗乾淨，她啃著蘋果，不解的問爺爺:“爺爺，你要不要吃一口，嘗試一下呀？老師說人要勇於嘗試，你吃一口，萬一牙齒不掉呢？”
爺爺擺了擺手，表情顯得很嫌棄:“小孩子的玩意，我才不吃呢，酸掉牙嘍。”
“那好吧。”袁子菲坐在長長的板凳上，晃盪著腳，時不時啃上一口蘋果，她覺得很幸福。
爺爺又拿著紙幣炫耀似的晃了晃:“菲菲，你看，爺爺有好多錢嘍，明天我們去鄉里趕集會，給我們菲菲買漂亮的衣服去。”
袁子菲低頭摸了摸自已身上的衣服，她穿的衣服大多是別人拿給爺爺的，有新有舊，別家嬸嬸阿姨把衣服給爺爺時，總會說上一句:“我家小孩穿不得了，沒穿過兩次就小了，都還是新的呢，你給菲菲試試能不能穿。”
爺爺每每笑著接過衣服，一遍又一遍的感謝，回到家，爺爺認真的一件件挑選衣服，又一遍遍的清洗，有時候洗著洗著，突然生氣起來，憤憤的指責自已兒子為何不像個父親，又懊惱自已為什麼把錢都給了兒子，本以為兒子說的穩定下來就回來將菲菲接走是真的，誰知一年年的過去，兒子兒媳並沒有帶著小孫子回來一趟，更別提接走菲菲去城裡生活，電話打過去也是不耐煩的敷衍幾句，後來乾脆不接或者結束通話，老人說著說著，又埋怨起自已，又心疼自已地孫女，就這麼絮絮叨叨的將洗乾淨的衣服晾曬好。
袁子菲剛開始的時候還會問爺爺，爸爸媽媽去哪裡了？自已想弟弟了，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呢？爺爺總摸著她的腦袋，安慰她說爸爸媽媽帶著弟弟去城裡了，等賺到錢，一定會來接菲菲的，到時候菲菲就有很多好吃的，很多漂亮的衣服了，袁子菲聽了就這麼盼著，她總是端著小板凳坐在家門前看著村口，每次的有車經過，她總忍不住伸長頭去看下車的人裡面有沒有熟悉的身影。
一次次，袁子菲都沒有看到，漸漸的她有些忘記自已為什麼要坐在門前盯著村口看車了，後來乾脆也不再去看了，這哪有和小夥伴一起玩耍有意思呢。
第二天爺爺領著袁子菲去趕集會，集會上人很多，她牽著爺爺的手，在人群中好奇的四下張望，爺爺將她領到一個賣小孩衣服的攤前，叫她挑選喜歡的衣服，袁子菲看著面前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爺爺笑著對她說:“菲菲，選自已喜歡的，爺爺有好多錢呢。”
袁子菲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看賣衣服的阿姨，阿姨也在看著她，她衝袁子菲一笑，隨手拿過幾件漂亮的小裙子堆在袁子菲面前:“小朋友，看看阿姨這有沒有喜歡的，別害怕，放心挑，阿姨不吃人的。”
袁子菲聽著也笑了，她認認真真的挑了好半天，將一件粉色的連衣裙拿在手裡，隨後輕輕拽了拽爺爺的手，示意爺爺她選好了，爺爺接過裙子，笑眯眯的說:“我家菲菲眼光就是好，這小裙子漂亮嘞。”
賣衣服的阿姨接過話頭:“是哦，你老人家有福，小孫女長得漂漂亮亮，招人疼。”
爺爺笑的更開心了:“老闆，你看這小裙子，我家菲菲穿合身不，還麻煩你給看看碼數。”
袁子菲怯生生的說:“阿姨，我要大一點的，這樣我能穿好幾年。”
賣衣服的阿姨笑道:“傻孩子，大了穿了不難受嗎，明年再買明年的。”
袁子菲搖了搖頭:“阿姨，我還是想要大一點的。”
爺爺也勸袁子菲:“菲菲，別穿不合身的，爺爺有錢。”說著拍了拍自已的口袋。
袁子菲看著爺爺，低下頭沒再說話。
爺爺笑了笑:“老闆，你就按合身的來。”
女人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袁子菲:“嗐，那肯定按合身的來，這小丫頭，你看你爺爺多好，不用替爺爺省錢，小小年紀瞎操心，你爺爺還年輕，身子好著呢！”
爺爺應聲道:“就是啊菲菲，別擔心。老闆，你看這衣服多少錢？”
老闆把衣服隨意一卷塞進一個大紅色的方便袋裡面:“老人家，原價20，你們爺孫倆運氣好，今天做活動，10塊錢一件。”
爺爺和袁子菲對視一眼，開心的笑了，今天運氣還不錯，爺爺付了錢，袁子菲執意要自已拎著袋子，爺爺拗不過她，就叫她要是拎不動了，一定要說，不要逞強。
袁子菲舉起手甩了甩紅色的袋子:“放心吧爺爺，輕飄飄的。”
爺爺又給袁子菲買了一串糖葫蘆，她開心的一手拿著袋子，一手拿著糖葫蘆在人群中穿梭，每次遇到認識的人，她總要揚起紅色的袋子揮一揮，你看，我爺爺給我買的新裙子哦，可好看了，粉色的公主裙！
回家的路上她奔跑著，像一個快樂的精靈手中捧著最鮮豔奪目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