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和齊諱早在廳裡候著,見她回來領著她去西苑的東廂房,這是靜棠第一次見著自己的房間,早收拾乾淨了。

主子們的談話,浮萍不便留下,退時合上了門。

靜棠有些惶恐,玉葭怕她拘謹便賜了座,椅子冰冰涼靜棠渾身哆嗦,對面還坐著齊諱,心肝肺都快要跳出來了。

齊諱道:“靜棠大二少爺三歲,正所謂女大三抱金磚,若能好好調教必是良媳,她是我領進門的孩子,自當負責到底。若是教不好,我自會領她回去,絕不會留下給夫人添麻煩。”

玉葭卻嘆氣道:“你也不必太苛刻,我就留她幾年,若是她在府裡還不適應,我也不願強人所難,放她回去便是。”

“真的!”

靜棠聞言大喜,齊諱看向靜棠,鄭重道:“靜棠,還不快向二夫人道謝。”

靜棠起身拜謝玉葭,玉葭淡淡點了點頭,眼神微微瞥向齊諱,齊諱為人雖不能完全放心,可靜棠既然救了思望的命,這份情總是該還的,往後需要他的地方也多著呢。

片刻,齊諱識趣地尋了由頭離開,玉葭道:“我知道這兩天是委屈你了,幸好你人沒事,不然我就是吃齋唸佛也難償罪過。”

“夫人不必愧疚,也是靜棠有錯在先,本當受此一劫。”

靜棠不敢不敢直視二夫人,今早上差點命喪她手,如今想來還心有餘悸,只得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玉葭眉心果然舒展,她笑道:“你倒是個懂事的孩子,但也不必過於懂事。”

她這話何意,靜棠不太明白,只聽她又道:“素青之事,我已聽說一二,她竟把你從假山上推下去,才會害得旋生受傷,可她竟然告訴我,是你故意跳下去砸傷的旋生。”

還以為是浮萍三人沉不住氣告了狀,原是為了此事,比起燙傷她,此舉更為惡劣,靜棠自認是她害人應受的報應,但卻間接害了旋生替她受難。

“二夫人,是我先撞了她,此事也過去了,你也別為難她,只求夫人別把她留在西苑就行。”

好不容易逮著機會,靜棠非得把人攆出西苑不可,她篤定二夫人提了此事,就不會輕易罷休。

果然玉葭冷著臉道:“確實,她不適合留在西苑,也不適合留在白府。”

入夜,這是靜棠留在白府的第二夜,比起在陰森寒冷的地牢,此處宛如天堂。

浮萍來伺候她梳洗,她實在不習慣,庵堂裡都是自己照顧的自己,哪有那麼多規矩講究。

“我自己來吧。”

靜棠剛要奪過毛巾,浮萍卻緊張說:“萬萬不可,夫人知道可是要責罰的。”

她悄悄說道:“二夫人的房間就在附近,夜裡有人守夜,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人上報夫人。”

靜棠不由捂住了嘴,大戶人家家規森嚴,既是自己選的人,就得對她負責。

她平靜地躺在床上,浮萍吹熄了蠟燭,也在一張小榻上歇息。

靜棠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如今已是白府的二少奶奶,又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可比桂圓給旋生做丫鬟舒服多了,可為什麼她心裡卻是不痛快。

一夜過去,靜棠睡得並不踏實,浮萍為她梳洗更衣後,浮萍說今早二夫人有事要忙,早膳就在自個屋裡吃。

靜棠生出一絲小竊喜,又問:“我能不能以後都在這裡吃?”

浮萍道:“府裡的規矩,我一時也說不清楚,每日一早總有人會來告知我今日的用膳事宜,總歸西苑裡二夫人說了算,她說在哪兒吃就在哪兒吃。太老爺和大老爺常不在府裡,表小姐...與咱們夫人不合,多數時候都是各管各的,橫豎各苑裡都有小廚房,做起來也快。”

她這麼說,靜棠有了幾分揣測,府裡誰最大就聽誰的,太老爺不在,大老爺不管事,就是二夫人做主。

和庵堂裡一樣,住持在聽住持的,住持下面各有幾個管事師父,蓮子師父就是其一,靜棠歸她管,吃飯都是跟著蓮子師父一道,有時候餘糧不夠,所有的弟子才會聚一塊省些米糧。

浮萍為她整理好髮髻,早膳也有人為她送來,只是不想來人竟是素青,靜棠奇怪她怎麼還在西苑,難道二夫人要過些日子再攆走她嗎?

素青將飯端放在桌上,她動作慢悠悠的,眼皮子時不時地眨兩下,似乎有話要說。

“也就一碗粥,幾個小碟子配菜,難為你擺了這麼久。”

浮萍話中既是嘲諷,兩人豈會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

素青也學規矩了,兩手擺在腹部,頭微微低著,雙目不敢直視人,好卑微的說道。

“先前素青不懂事多有得罪少奶奶,昨日二夫人已把我訓斥了一頓,讓我往後好好服侍少奶奶。”

明明昨日二夫人不是這麼說的,浮萍一下便猜出她是撒謊。

“你騙得過二少奶奶,但你騙不過我,是二夫人要將你調出白府,所以急匆匆來負荊請罪。”

素青臉色大變,急忙下跪說,“二少奶奶,都是素青的不對,求你饒了我吧,別讓夫人攆我走。”

靜棠道:“我是不想讓你留在西苑,但讓你離開白府是夫人的決定,與我無關。”

誰想素青忽然打起自己的臉頰,還一邊說著小的該死,不該得罪二少奶奶之類的話。

浮萍急忙把她拉起來,“你別裝了,要裝到二夫人面前裝去。”

靜棠想要是滿足不了她的要求,她怕不是要鬧出什麼更大的事,便站起來對她說:“你去三老爺那吧。”

“三老爺是如何受的傷,你比我清楚,二夫人留不得你可不是為了我。要想挽回夫人的決定,你便去照顧三老爺到他傷好為止。”

靜棠再怎麼吃齋唸佛,也忍不了害過自己的人留在西苑。

素青一聽即刻站起來千恩萬謝,靜棠揮了揮手她便麻溜地走了。

“走得真快。”

靜棠輕笑一聲,坐下喝著粥,其實她送來的早膳是不太想吃,但又想她總不敢在裡頭下毒,這才吃了起來。

只是浮萍的神情彷彿也怪怪的,靜棠知道她在想什麼,便道:“我雖是庵堂的弟子,但人情世故勾心鬥角,並非一無所知。”

大戶人家的粥點確實比庵堂裡的好上太多了,只是吃著吃著忽見門前有一隻小腳,靜棠以為是素青鬼鬼祟祟,又不知道做些什麼。

她示意浮萍不要出聲,自己則悄摸摸走到門口,猛地一抓,把那人拽進了屋裡,卻見是一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