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葳蕤比秦落景好相處太多,這是所有人接待完兩位新嘉賓後的感受。晉葳蕤的溫柔,同秦落景的陰冷相比春風化雨,讓人不自覺放鬆下來——如果秦落景不在旁邊面帶微笑地觀看就更好了。
陸未目送她們走遠,正要抬腳回住處,忽見秦落景轉頭叫他,“小寡婦,走啊。”
她絲毫沒有語出驚人的自覺,笑眯眯盯著陸未看。就連一邊的晉葳蕤都有幾分訝異地回頭。衛暄眼皮子直跳,根本不敢看陸未。餘下幾人也是倒吸一口氣,關倩心說這秦丫頭膽子真大,她見陸未毫無波瀾,忙出來打圓場。
場面這才不尷不尬地帶過去,陸未只好收起回去的心思,跟在眾人身後。他面相冷清,又天生喜靜,往日只有林行秋會跟在他身側叫喚,或者和他拌嘴。今天跟在大部隊後面一個人慢慢走著,不疾不徐,始終沒有掉隊,卻也沒有融合。山莊幾人都知道他一個人就這樣,沒有林行秋就格外安靜,誰都很難挑起他的興致。晉葳蕤正走在人群中心,秦落景跟在她身後,見晉葳蕤回頭,晃了一下身子擋住她視線。
“就算他是理想型,姐姐也不要看他,看我就好了,我會比他更出色。”秦落景說著,略帶挑釁地瞥一眼陸未。
她這樣明目張膽,讓大家都呆了一瞬,很快又打著哈哈粉飾太平。陸未接到她挑釁的眼神,不帶感情地挪開視線。
這人有病。
要是林行秋在,指不定怎麼和他對嗆。陸未想了一下那個畫面,不自覺笑了一下,正抬頭,又碰上秦落景若有所思的視線,笑就這麼僵在臉上。還不等做反應,又見秦落景附到晉葳蕤身側去嘀咕。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陸未想著低頭踢了一下小石子。一段時間難得沒人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卻又有些不適應了。陸未你犯賤呢,他暗罵自已一句,終於是提一口氣往前,跟上大夥一塊走。
晉葳蕤和秦落景的安頓好後,眾人客氣一番回到住處。天氣升溫很快,這兩天的白天甚至可以穿短袖了,不過傍晚還是有些冷。陸未回了住處,也沒胃口吃飯,乾脆又去洗澡了。花灑的水從頭澆下來時,他居然莫名其妙開始考慮會不會低血糖在這裡昏過去。顯然沒有,洗完澡貪涼的陸未甚至出門買了根冰棒,他穿著短袖長褲,與一個穿著羽絨服的同齡人擦肩而過時,覺得自已還有幾分英勇。
吃完了又回去洗漱,晚風涼颼颼穿堂過,他才後知後覺去關窗。臨睡前嗓子發緊,陸未喝了點熱水,翻身進了被窩。陸未作息一向規律,十點過些,就睡著了。
林行秋在閔崎試鏡的新電影叫《葉岸》,是一部現代大男主成長劇本,從一開始被霸凌的小廢物到最終成為刑警,過程曲折,劇情跌宕起伏。資方投得雖然少,但卻是難得一見的正劇。導演鄢義是衝著獎去的,不讓塞人,不讓演員改劇本加戲,本分的同時流了不少資金,晚上十點多還拉著林行秋喝酒。
他一見林行秋就知道這人是男主,別無人選,加上對方又敬業,這會兒還在愁資金,索性拉著林行秋傾訴,試圖讓對方給他想想法子。他知道林行秋看上這個本,三料影帝,背後的關係網絕對不簡單。
四十多歲的男人一杯酒又下肚,想要給林行秋倒一杯,卻見人杯裡動也沒動,根本沒喝。
鄢義也不強迫,他從學校畢業到現在,幾乎是拍一部就撲一部,林行秋來試鏡才是真正意料之外的。現在人願意陪著自已喝兩杯小酒,已經很給面子,他也不會再要求什麼。
想著,他又灌了一口。
一個多小時以後,鄢義扶著牆角吐了個痛快,漱漱口和林行秋打個招呼走了。林行秋回到酒店長出一口氣,再看時間,十一點二十四分。他進了衛生間洗澡,擦著頭髮出來時卻見手機螢幕亮著。
設定了靜音,不知道誰的電話。林行秋走近幾步,毛巾搭在脖子上,把手機拿起來。螢幕上赫然提示著他是陸未,林行秋手一抖,差點把手機弄掉。
他接起來,清清嗓子正考慮說什麼,卻聽那邊聲音先響。
“林行秋。”
聲音黏黏糊糊的,聽起來像喝了不少。林行秋擰眉,“你喝酒了?”
“沒有喝酒,”陸未捧著手機,迷糊翻個身,他頭有些暈,“我有點熱。”
不等林行秋說話,他竟自言自語起來。聲音含糊,聽得不那麼清楚,林行秋開了擴音,貼在耳邊不錯過一星半點聲音。
“我今天一個人的,好幾天都是一個人。”陸未閉著眼,頭正昏,嘴裡卻不停,“新嘉賓來了,容眠……容眠回去了。
“容眠很可愛,我沒見過男孩子能這麼可愛的,還不讓人反感。他給我們畫了項鍊設計圖,你要不要看?
“哦。你看不了。”
林行秋嗤笑一聲,“陸未你喝多了玩兒我?”
“沒有喝多,”陸未迷濛著反駁他,“我沒有喝酒,我今天洗澡了,風好大,我有點冷。”
林行秋皺眉,聽著他有些不著調的話,“著涼了?在被窩裡嗎?”
陸未根本沒管他說什麼,只顧著自言自語。他似乎只是想找個人說話,眼下依舊碎碎念:“我吃了冰棒,不好吃,一點都不甜。”
聲音發軟,拖了點調子,不像吐槽抱怨,反而更接近撒嬌。林行秋坐在床上,聲音有些啞:“那下次不吃了。”
“嗯,”陸未乖乖點頭,“林行秋,我好像發燒了,我剛剛吃了藥。”
“我還喝了水,很多,感覺肚子裡都是,和你把我灌滿的時候一樣。你要不要摸一摸?”他似乎根本意識不到自已的話多有殺傷力,沒聽到電話那頭逐漸粗重的呼吸,頂著昏沉的思緒還在繼續。“秦落景說我是小寡婦,我想我怎麼可能是小寡婦呢,你不是還好好的嗎,對不對?”
林行秋腹部緊繃,額角青筋直跳,咬牙應聲:“對。”
“不對,”陸未糾正他,“我才是老公,你是小寡婦。你要記住。”
“行。”林行秋下腹緊熱,根本不敢再聽他說,“我……”
“林行秋,”陸未又喊他,這樣連名帶姓喊了許多次,像是要把這幾天沒有叫的份一起補上,“外套沒有味道了。”
“什麼外套?”林行秋下意識問他,突然想起來之前直播鏡頭裡一晃而過的那件衣服。是他掛在架子上的外套。
“你的外套,”陸未老實回答,“我之前弄的時候把他弄髒了,洗過以後沒有味道了。”
“什麼味道?”林行秋一手接電話,一手往下。
“不知道,反正是你的味道。”陸未的聲音含含糊糊,聽著嬌俏極了。“它被我弄髒了,我給你洗乾淨了。”
“怎麼弄髒的?”林行秋兩手各司其職,聲音還算平穩。
“你不在,我想做,我就自已弄了一下,我不太會。衣服髒了,我也沒想到的,我又不敢問你。”他顛三倒四地說,“我也可以給你買新的,你不要生我的氣。”
林行秋提了口氣,氣息有些不穩,“我沒有生你的氣,你告訴我衣服在哪裡。”
陸未嗯一聲,睜開眼睛看還拉起的窗簾,他頭昏腦脹開啟了床頭的小燈,聲音有些悶,“在我身上,林行秋,我穿在身上,還是感覺不到你。”
他聽見林行秋喘著粗氣問他,“裡面穿了什麼?”
陸未掀開被子看好一會兒,“沒穿。”
“什麼都沒穿?”
“什麼都沒穿。”
什麼也沒穿,外套貼身,陸未翻了個身繼續磕磕巴巴,“今天我跟在大家後面,沒有人和我說話,其實我也想和大家一起玩,不是、其實我也想和你說話。”
“說什麼?”林行秋手裡動作飛快,耐著性子詢問他。
陸未搖搖頭,半個腦袋埋在被子裡,只露出鼻子以上部分,他還睜著眼睛,烏亮的眸子遲鈍地打轉,“不知道,就是想和你說。”
“陸未。”林行秋喊他。
“嗯?”陸未的聲音裡沾著鼻音,有些黏膩。
“叫哥哥好不好?”林行秋哄著他,鼻翼間沁出薄汗。
陸未眨眨眼睛,“容眠會這樣叫你嗎?”
“不會,只有你。”
“……哥哥。”
他聽見林行秋悶哼一聲,後知後覺好像更熱了。陸未握緊手機,小聲喊他,“林行秋?”
林行秋站起來,把內褲扔到髒衣簍裡,“叫哥哥。”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陸未給自已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試探開口。
“想哥哥了?”林行秋毫不客氣,順杆兒上稱呼用的順口。
陸未先是一口否認,“才沒有。”
這聲音真嬌氣,林行秋想著,從行李箱裡找衣服,邊找還想著改天把陸未灌醉了,看看是什麼樣子。只是有些燒,就這麼粘糊,真醉了得多勾人。
“林行秋。”陸未輕輕喊他。
林行秋停下動作,聲音帶著自已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嗯?”
“一點點。”
“什麼?”
陸未舉起手,在燈底下做了個手勢,“只有一點點想你哦。”
草。
他看了眼腿間,暗罵自已沒出息。
“我明天醒來第一眼可以看到你嗎?”陸未把燈關了,小聲問他。
林行秋舌尖頂了一下腮幫子,氣定神閒,“當然可以。”
兩人互道晚安,掛了電話。
林行秋給江營發訊息,人正打遊戲還沒睡,直接一個電話過來。
“幹嘛啊哥,不是說15回去嗎,怎麼又提前了?”
“你嫂子剛剛打電話了,他說他想我。你要是想睡覺,明天再回來。我訂一張自已先回去就行。”
“那還是一塊兒回去吧,不然我明天一個人落地,被你粉絲追著拍太尷尬了。”
“嗯,那我去洗澡。”
“十一點多你就說洗了,這都過零點,還沒洗?”
“你懂什麼。”
江營確實不懂這夫夫倆唱的什麼戲,乖乖爬起來收拾行李。
*
昏暗裡的陸未視線失焦,好一會兒才恍神苦笑。
“你在幹什麼啊陸未……”
去她媽的發燒,他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