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受到各方面因素影響,已接近秦國核心區域的風貌。

輕風夾帶微微細雨,潤澤大地。

田野上的粟米嫩苗冒出新綠,露珠尚掛在青苗之上,陽光灑落其間,如同繁星點綴。

春風吹過,輕輕搖落青苗的露珠,帶來涼爽宜人的氣息。

道路旁,一樹樹翠綠的新芽在微風中發出沙沙聲,迎接新生。

農夫婦人正勤勞耕作于田間,老人口中低誦祈願,期待快快豐收,以滋養前方戰場的兒子,為他們準備美食。

數位婦人在田邊交談,討論今夏衣飾何時裁製更佳,嬉笑聲偶爾傳出,帶來輕鬆歡樂的畫面。

但不經意間,那些年輕的小妻子也會悄悄朝著東方投去一絲憂慮的目光,那裡正是他們男人征戰的歸途。

農田間,幾個頑童正在歡笑著追逐打鬧,用泥土堆砌計程車兵模型威武地排列著,彷彿他們正在扮演英勇無比的將領,天真無邪的童音不斷傳出。

只可惜,他們一身泥土汙漬,估計這次回家又要接受一頓”竹板炒肉”教訓了!

可這又有何妨?快樂為重啊,管打的是母親的手,享受的是自已的時光!

此刻,遠處隱隱傳來了整齊有序的足音,漸行漸近,田間青翠的麥苗都在輕顫著歡迎。

稍近些看,村裡的里正一邊氣喘吁吁奔跑,一邊高聲呼喚。

“鄉親們,大軍凱旋歸來啦!”

“鄉親們,大軍歸來啦!”

田中的莊稼人放下手中的農具,快速奔向家的方向。

他們眉宇間洋溢著滿滿的欣喜,軍隊大獲全勝,他們的孩子,他們所依賴的男子也將歸來!

喜悅之中隱藏著微微的不安,戰爭總是意味著犧牲,親人是否能在這場洗禮後安全返回呢?

他們內心既興奮又恐懼。

身著大秦戰甲計程車兵,隊伍井然有序,一路走來鐵鎧鏗鏘,士氣高昂,面帶勝利的笑容,他們的腦袋昂首挺胸。

黑甲顯得愈發莊重威武,但秦兵們的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村民們奔進家中,激動不已地取出藏在家中的食物,鄰舍也端出自家珍藏的佳餚,捧著籃子沿路招呼。

真是民以君為天,大秦軍隊在此得到了百姓真摯的情感支援,才在上黨之地顯得格外輕鬆順利。

路旁的妻子牽著孩子,穿過嚴整的軍陣,尋找她們心中的愛人。

小孩子們望著一身黑色盔甲、揹著弩弓或者手握長戈的孩子們,眼神中閃動著崇敬之光。

“大人,這就是我們的大秦,讓萬千百姓不再畏懼,備受愛戴!”

“一郡兩郡如此還不夠,如果天下百姓皆如斯,我大秦才會永興不衰!”

“人民是軍隊之根,亦是國家之本!”

“人民是軍隊的根基,也是國家的根基!”蒙恬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公子,你能有此念,必然贏得天下民心歸附!”

“但願如此!”

“起駕!”白馬騎士白怵驅馬上前來,停留在扶蘇面前。

“大人,我有一份難言之請!”

“白怵,講吧。”

“我們已在上黨境內,我過去的一個百夫長便是這兒人,然而他在戰場上壯烈殉國。

每一場戰役,我都要拜祭他一次。

今日,得大捷返歸,我想將這個喜訊帶給他!”

“這是善事,還需向我確認嗎?去吧,告訴你的故人。”

“大人性命關天,我這支隊伍行進時,擅自脫離陣型者,按軍規當斬!”

此時的扶蘇正站在村口一處高坡,注視著眼前這一切。

兩三個年輕的妻子已經抱著小孩,在龐大的兵群裡尋覓到了各自的郎君,她們欣喜若狂,能在戰火紛飛中生還便是最大的幸福。

她歡騰地呼喚,戰場上的人也都注意到她的存在,雙方眼神交融,蘊含著深深的情感和牽掛。

但戰陣並未止歇,他也不能脫離。

看著妻子急切的身影跟在身後,他忍不住竭盡全力大喊:”妻子,先回家吧,打完仗我就立即歸鄉與你相聚!”

她怔住,眼中淚水盈眶,儘管伴侶近在咫尺,卻被戰線隔開了千山萬水。

呆滯站立,她看著丈夫在佇列中戀戀不捨地回首,久別重逢的渴望早已超過了痛苦的承受能力。

她牽起孩子,沿著路邊快步疾走,再次奔向他。

即使不能相依,我也定隨其左右。

士兵再次提醒:”夫人,你先回去,跟孩子一起嘛!”

“我不要!”

“哦呵~”身旁的戰士們戲謔起來。

“老三真有 ,有這樣的 你還要兇?要不是看在眼裡的寶,小心捧在手裡生怕掉,含在嘴裡怕化掉啊!哈哈哈!”周圍的男子鬨笑一片,讓跟隨而來的女子滿臉羞紅。

“別鬧了!一堆粗人就知道討人喜歡。

老七,那村裡有個姑娘對你有意,人家都已經表達了心意,你還不好意思碰人家小手是不是在這吹呢!”百夫長大喝道。

“哎呀,老大,你這樣……”士兵們不知所措。

“丫頭你看,心急了吧!老三,過來,跟我交換站位!那姑娘望穿秋水,得站在隊伍前邊,顯眼一些!”長官指揮。

“謝謝老大!”士卒連忙調整站位到最前端,雖然團聚得如願,但這是一種匆匆而短暫的團聚。

長官語重心長告誡道:”換了個站位就好,千萬不可脫離隊伍,你們清楚,私自從軍陣脫離是什麼懲罰。

違抗軍紀,是死罪。

如果被抓到,我救不了你們,不要因一時的心動置性命於不顧。

那邊的人注意,若老三不聽勸阻想走,把他強拉回來,軍督正嚴查著呢,別丟了自已的小命!”

不遠處,扶蘇站在高處,眉頭緊鎖,注視著跟隨在陣列一邊的妻子,心裡思索著:古代大禹治理洪水,連家園三顧而不入門是因為大業未竟,現在我們的軍隊已贏得勝利,難道還要這些勇士錯過親人的門檻?今日本是一個特別的機會!

於是他發出命令:

“傳我的令給所有軍隊成員——嚴禁踐踏百姓的田苗,不得打擾普通民眾的生活,不許掠取民間一物一分。”

如果超過時限未歸,按抗命處理!傳達下去!”

“是!”

軍令官立刻衝出,傳達這命令。

瞬間,跨越千里的秦軍營地響起了喧鬧聲。

那位與士兵們交換角色的百夫長在聽過指令後急忙說道:”老學究,把軍令重複兩遍,轉達給前方的人!”

“明白啦!”

“哈哈,公子果然體諒我們啊,老三,快去吧,只有一個時辰哦!記得把握時間,別錯過了!”

此刻,已有大批本村計程車兵離開營地與家人團聚。

村中通情達理的人看見這群士兵興奮的神情,立刻提醒:”孩子們,要感謝公子呢!”

村長第一個喊道:”我們龍田村的村民,感謝公子扶蘇!”

村民們接著齊聲高呼:”感謝扶蘇公子!”

家人們闊別重逢,夫妻間相擁落淚,相互傾訴多年來的酸甜苦辣,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

年輕夫婦在路上擁抱,在旁列隊的秦朝精銳軍團緩慢行進,構成了幅幅奇異畫面。

這些曾經渾身散發殺氣的將領們,在路過這對小夫妻時,身上的肅殺之氣已減弱許多,他們的眼光中流露出豔羨的神色。

士兵們的笑容在臉頰上掛著,他們的目光中滿是對未來的期盼無法抑制,西邊,就是他們的故鄉,那裡,有著等待他們的親人。

此刻的情景極大地減輕了秦軍將士們戰場後的心理壓力,畢竟是剛剛經歷一場大戰,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些許創傷。

但愛與親情正是修復心靈傷口的靈丹妙藥。

聽著村民們歡聲如潮,扶蘇微笑著頜首。

蒙恬與王賁相視而笑,目光中閃過了無奈的神情。

公子扶蘇對秦國的軍事規定似乎並不贊同,但他總能適時提出修正,使得那些條規少了一些嚴苛,增添了一份人性化。

這一細微變化,使秦國不再是隻為殺戮而生的鐵血工具,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懂得溫情與人情世故。

自燕南歷下營地起,公子扶蘇就被皇上派下來。

最初因為扶蘇的特殊身份,所有秦軍將領必須服從他,那是一種對他身份的認可,是對至高無上的秦王的敬畏。

如今,在諸多名將麾下,士兵們的觀念已經開始改變,他們漸漸瞭解並認可公子扶蘇,對他的軍心正逐漸轉移。

現在的大秦,皇帝權威至上,其次,則是公子扶蘇的地位。

“看著我的表情,又在懷疑我把軍令私自修改了嗎?”

“不是,不是!”王賁和蒙恬忙不迭地搖頭。

編號29

“軍法規定不可隨意變動,但若能為我大秦將士帶來益處,縱有萬般詆譭,我扶蘇毫不畏懼!”

“姐夫、蒙恬,兵馬之事就交付於你們,大軍到達函谷關之前,我會回來報到!”

“少爺,你要去哪兒?”

“您身為全軍統帥,不可私自離開!”

“少來互相推諉!當前大軍正返回,已然逼近我秦境腹地,還能有何大事?就算真有問題,你們這些名將難道都毫無擔當嗎?”

“賀秦,隨我來!”

“遵命!”

看著扶蘇離去的方向,蒙恬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少爺變化不小呢!”

王賁用看傻瓜的眼神注視著他。

“你是不是燒壞腦子了!”

“哈哈哈,蒙恬我這一生馳騁疆場,北方的異族,準備好接受蒙爺爺的大棒教育吧!”

“你有何打算?”

“不是我在想,而是少爺心中早有盤算。

我大秦歷經戰國混戰,這群傢伙一直 擾不止。

我對李牧將軍頗有敬意,正是在他的領導下,邊關部隊讓那些野蠻之人痛哭不已!”

“那又能怎麼樣?儘管李牧強,還不是一直防守被動。”王賁插嘴道。

“關鍵還是看少爺如何部署,若是大力發展騎兵並單設一軍,打造出少爺設想的那種馬鞍、馬蹬,待騎兵戰鬥力初成,我會讓他們知道,整個北方,皆是我大秦的養馬聖地!”

在這條大道邊的山頂,孤獨有一座墓碑,墓碑旁邊,還有一戶簡陋民居。

這戶人家窮困,只住著一位步履蹣跚的老者,坐在門外傻傻地享受著陽光。

他在尋覓著什麼。

這時,白怵自另一側爬上山坡,手中還提著兩壺酒。

“老傢伙,我又來看你了!”

“沒錯,小白,你來看我的墳了!”

“這話說得沒情理嘛,我當然是來看望你的!”白怵上前,將一壺酒放入老人懷中。

“這些年,多虧你的陪伴,陪我度過這漫長的歲月!”

“去吧!老頭雖目盲,但仍會盡已之力!”

白怵微笑後,朝著更高的山峰繼續前行。

那裡同樣是孤獨的墳冢,墓前一米外,雜草叢生;墓前一步之遙,整潔異常。

墓碑被精心照料,泥土新鮮如新。

白怵回首,看見那個破舊小屋裡,老人坐於椅上,手指在摸索開啟手邊的美酒。

“老傢伙,你的運氣不錯,還有人細心照管這裡呢!”

“上次來這兒,感覺彷彿還在昨日,其實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老朋友,你不要怪我,對不對?”

“你守護過的孩子如今都已長大成人,我如今已是百夫長,官職比你還大呢!”

“呵,我知道,你又要發牢 了。

說什麼出自我家門的將軍遍地開花,我只是明白,你是在開玩笑罷了!”

“曾經的隊伍,現在只剩下我,活下來的,只剩我自已!”

“老傢伙,喝酒吧,以後我每年的節日都會來看你!向你盡孝!”

“嘿,還活著就好,滿足吧!”

白怵將酒壺裡的酒緩緩傾灑,目視著酒液漸漸滲入地面,回憶再次湧上心頭。

那個髒話連篇的老頭,已經應該過上安逸日子,卻仍奮戰沙場,對他們的新兵們,訓練的苛刻程度難以形容。

我記得他常掛在嘴邊的教訓:”你們這一幫,是我帶過的最不堪的一撥。

上了戰場就是送死!”

然而最終,他用生命保全了所有的新兵。

老頭生前總愛吹噓自已培育了多少將軍,兄弟們始終不信。

可他的 旁,滿是跪著的秦國兵士,甚至包括了白怵,那個時候,他們的信才真正落實。

那些年連年征戰,能前來此處祭酒的戰友們日益稀少,直至今日,只有自已一個人站在這裡!

“老前輩,告訴大夥,秦國勝利了,六國都被擊敗!您看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