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帆依依不捨跟著父母回家,肖宜安眼眸笑意更甚,讓他以為這個女人又要計劃跑了。事實上,她只是很想回到自已小屋小床。

洛桑早早在火車站等肖宜安,可惜沒有在家躺多久就開始上班。

“所以你每天都這麼早嗎?”肖宜安一臉不可置信,手上動作不敢停,把鑰匙亂七八糟用品塞進包裡,胡亂抓幾個小麵包在路上衝擊。

孟時帆聽聲響想象出她著急忙慌的模樣,寵溺笑道:“嗯,一向很早,只不過你今天起晚了。”

“是你!安排超級不合理,不然我在北京怎麼睡不夠!”她憤怒抓著手機控訴,“好了,你再講我就要怒駕。”說罷匆忙上車,趕在最後一刻打卡成功。

結束早上最後一個問診,屏保顯示孟時帆發來的資訊:注意休息,給你點了外賣。

她抽空回一句:很貼心喔。

他很快回復:打字點外賣都是動動手而已,肖大小姐才不會被這種蠅頭小利矇蔽。

接著發來親親表情包。

肖宜安挑眉:很瞭解我。說完便去前臺拿外賣,邊吃邊完善論文內容。醫院積壓手術過多,一度讓同事壓力很大,所幸不過三天,開始有了空閒時間。忽然兩位老人登門,臉上是風霜常年消磨痕跡,肖宜安驀然起身:“阿罕隊長。”後面跟著老鄉拘束打量四周,憨憨朝人點點頭,阿罕隊是政府生態管護小組的組長,也是草原管護隊一員,曾在雪災時,帶野生動物回家照顧療養的牧民。

阿罕隊長拿出手機,風裂手指觸屏不太靈活:“你看看這幾張圖。”

圖片上的成年羊羊腿上傷口不深,卻遍佈各種咬痕,羊羔則是從肛部拽出內臟啃食,肉末血跡染得到處都是。

“不是在雪豹棲息地發生的事情,而且我看傷口咬合程度不像一般雪豹狼什麼的。”阿罕隊長眉頭緊鎖,雙手交叉在胸前,“會不會是紀錄片說的鬣狗?”

她凝重搖搖頭:“狗,很多隻狗。”肖宜安很快給出答案,反覆放大羊腿上的傷口,,“最近有什麼比較特別的事情發生。”

牧民快速說了一通,她懵懂望向隊長,隊長翻譯:“狗叫。而且剛結束旅遊旺季,走丟狗量特別大。”肖宜安快速思索一番:“群居的狗會退化原始習性,要做好防狗襲擊人的準備。”說罷她掏出手機要報警,公安部門很快受理案件,並拜託草原管護隊協助。

事情解決,她送阿罕隊長出門,他站在門邊問道:“宜安,你想不想不以志願者身份來生態管護小組,我們也需要個經驗豐富獸醫,只是工資……”

她明白背後艱辛,所以才以志願者身份幫忙,面對突然邀請微愣: “我需要考慮一下,過幾天給您回覆。”

天際邊緣與紫色天空交融,路燈下牆壁紋路顯得尤為好看,洛桑阿媽客廳盤腿合算這幾天營業額,手邊藏面蓋著保溫蓋。肖宜安穩穩停好車,回來當天洛桑阿媽陪她提車,等一個多月越野車,就不需要往返這麼麻煩。

她兩步並一步走到客廳:“阿媽!我今晚晚飯是什麼呀。”洛桑阿媽摁著計算機:“藏面,快點放下東西洗手吃飯啦。”

“來啦。”肖宜安乖乖洗手,坐在旁邊開啟蓋子,滿足吸一大口味道,慢條斯理吃起來。

洛桑合上賬本,慈愛望向她,伸手將她碎髮撥弄到背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阿媽呀。”

肖宜安一咽,抿著唇不好意思看了看洛桑,心裡有一種高中談戀愛被抓心態,她放下勺子:“談戀愛了,跟之前高中那個男孩。”

洛桑笑了下,笑容中帶著苦澀總覺得自已女兒在面前,不過這種想法一瞬即逝,她忽然八卦問道:“有沒有照片?做什麼的,家裡什麼情況?”肖宜安回想下自已沒有跟孟時帆有照片:“軍官?裡面職稱我不太懂,家裡父母雙全,父親也是武警,母親因病早退了。”

“上次送你回來那個?”

肖宜安點頭如蒜,洛桑輕笑一聲:“帶回來我見見,記得洗碗。”說罷拿起賬本去忙別的。

她洗好澡接聽孟時帆影片,影片那頭只有他那雙明眸被手機照亮,他半張臉埋在被子中,聲音低沉:“我想直接飛回去了。”

“你不可以,要陪叔叔阿姨呀。”肖宜安歪頭耐心哄道,雖然只是分開幾天,她總在空閒時間想起孟時帆,思念藤蔓延伸包圍心臟,剛在英國入學那會,勒得喘不過氣,時常會有錯覺他在身旁,現如今抬頭望到一輪彎月低頭有他訊息關心,頭一次發覺活著還挺幸福的。

孟時帆語氣篤定地回:“感覺我媽每天都想轟我出家門。”

她“噗呲”笑出聲:“那你就提早一點點回來咯?”

“真的?”他開心坐起來。

“不過我現在住洛桑阿媽民宿這裡,你不尷尬就過來。”

孟時帆轉溜眼珠,重新將下巴靠在枕頭上:“我來想辦法,下週回來找你。”說了幾句,他催促肖宜安早點睡,過兩天忙得事情多。

阿罕隊長在發生事故周邊,放置一些羊肉、馬腸子食物,並把周邊牧民驅散保證安全,投食會讓野狗長期在此地流浪徘徊,阿罕隊長帶人在外圈,如果驚慌四散野狗跑出來,外圈工作人員會將野狗嚇退、捕抓回來。

肖宜安騎射不如其他人,她在馬背上,手裡網兜都快到肩高了,她苦澀望向阿罕隊長:“我如果早一點來這,會長得比網兜高嗎?”周圍人笑出聲,紛紛安慰起她。

人群四散分開,靜候野狗出現,下午時分,一群不同花色野狗在草原邊上肆意散步,領頭是一隻棕白土狗,在前幾日放羊肉地方嗅嗅,前爪扒下土並沒有剩餘食物,呲牙兇相露出來,領頭土狗對比其他更淡定,領著去下一個點。

“所有人準備。”

肖宜安勒緊韁繩,緊張氣氛濃郁到極致。

“開抓。”眾人瞬間衝到自已位置上,麻醉組首先快速擊中,補彈藥期間,野狗四散而走,內外錯落有致,分工合作很快將跑到慢狗困在網裡,落跑野狗邊跑邊叫妄圖嚇退騎馬拿槍追趕人,肖宜安眼見一隻逃離內圈野狗,站在原地瘋狂朝著她方向叫囂,夾緊馬腹往前幾步,它就害怕往回跑,馬上跑離包圍範圍,她內拍馬屁股在後頭,網兜網住後腳,肖宜安手臂力量不夠,兜不齊它,她白皙的臉上帶起一層薄汗,一咬牙單側身整個網住它,它掙脫力氣大得將肖宜安拽下來,她不敢鬆開杆子,麻醉準確射中它身體,肖宜安心臟發慌,內心騰昇不安持續很久。

他騎著白馬,手邊還拿著槍,韁繩邊裝飾絲帶隨風而動,是高原少年自然純淨的美,沒有塵世喧囂沾染俗氣。

“你沒事吧?”生疏漢語夾帶著方言口音,肖宜安搖搖頭,站起身,黑馬緩緩跑到她的身旁,兩手手邊擦傷,下巴邊緣還有磨損紅印。他翻身下馬,伸手想幫她清理頭髮上碎草,肖宜安警惕往側退一步:“不用,我自已來。”

他聽不懂但看動作也知道自已唐突。

“達瓦。”他回頭向同伴招招手,同伴與達瓦一起把野狗放到籠裡,

“正式認識一下,我叫達瓦,新月的意思。”他鄭重跟她介紹自已。

“肖宜安。”

阿罕隊長在對講機叫大家回集合點,肖宜安坐在角落聽不懂阿罕隊長講得方言,太快太含糊一般都不明白。她對著小鏡子挽起長髮,幾縷青絲散在額前點綴,小心翼翼用碘伏消毒下巴,達瓦坐旁邊,拿走鑷子幫忙消毒上藥:“你是我見過第二個南方女生。”

她見他耳尖有一抹不顯眼緋紅,輕笑道:“想問什麼?”

“你們都喜歡什麼呀?”他一下來了興趣,期待望著肖宜安。她低頭繼續弄左手:“花咯,她可以嘴上說不喜歡,但是你要是送會很開心的東西。”

“洛桑花。”達瓦靠著牆壁,不知道想到什麼,唇角一直掛弧度不減。

肖宜安將藥品收回箱,提著箱子站起來祝福他:“祝你好運。”

下頜線傷口瞞不住孟時帆,一影片什麼都露餡了。他眼底一抹猩紅不妨礙嚴肅批評她,肖宜安嘟囔著嘴委屈巴巴:“阿罕隊長都把我安排在圈外了,意外來嘛。”見人不說話,她岔開話題:“你這兩天有不舒服嗎?”

孟時帆回想片刻:“沒有啊,水煮蛋都吃好幾個呢。”說罷向攝像頭比幾個肌肉健美動作。她仍然覺得心懸空,擔憂恐懼並沒有消失。

“你有簡易訊息嗎?”

“他幾乎上警校後,跟我們所有人斷了聯絡。你不知道嗎?”他見人神色一臉凝重,發覺事情並不簡單,“你知道他在哪嗎?”

“都是太空電話我怎麼知道在哪,好久之前跟我提過在雲南。”肖宜安心不在焉翻看來電記錄,簡易都是單方面聯絡。

雲南……

肖宜安開啟電腦快速搜尋近期社會新聞,無果後,洩氣靠在椅背上:“我有個不好的預感。”

孟時帆只能隔著螢幕心疼安慰她,他知道她憂心什麼,只是訊息都保密唯有等。

早八巡房,喂糧喂水,記錄今天吃喝大小便精神是否正常,肖宜安嘴裡含著顆水果糖,帶貓去二樓拍片,早餐在前臺放涼了還沒來得及去拿。她心裡琢磨餘下工作交接,對比在寵物醫院工作,更喜歡以前守護研究野生動物。

手機微震,肖宜安蹲在病房檢查早上開具藥方和對應藥物,簡單瞄一眼螢幕:簡易病危,速回。

她微愣強裝鎮定把手裡藥方掛好,擰開藥瓶右手握著針管時,淚水從眼角逃脫,肖宜安抿緊唇,深深呼吸平穩自已情緒,精準注射成功,收拾好器皿,手機又響:決定哪天回跟我說,給你訂機票。

她開始盯著僅有兩條簡訊,眼眸從震驚到悲傷再到平靜。低血糖加情緒起伏太大,肖宜安敲開祝姜大門,撐不住跪在地上,她平躺在祝姜沙發上,手輕遮住刺眼的光芒:“我要提早走,家裡發生變故。”

祝姜為她倒一杯熱水放在桌上,又讓人從藥方裡拿了葡萄糖:“你先去,離職的事情回來再說。”

肖宜安起身,水的溫度慢慢從指間蔓延全身,葡萄糖猛灌到嘴裡,再用水緩解喉嚨黏膩膩感覺:“我幫你把祝啟明帶過來,反正她在那邊快乾不下去了。”說罷她掏出手機回覆孟時帆:現在。

那邊秒回:一路小心。

祝姜輕笑一聲:“祝啟明怕是不願意來,好了,你趕緊收拾吧,其他的事情我幫你協調。”

手腳發軟兩眼發昏狀況緩解,肖宜安趕緊下樓換衣服,她算了來回可能需要一個小時車程,只能趕在起飛前半個小時達到機場,不然只有晚上直飛。肖宜安回家以極快速度收拾行李,洛桑甚至提早5分鐘送達目的地,臨走前緊緊抱著這位沒血緣關係的女兒,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和阿爸吵架了,要是不開心處理完事情,阿媽馬上去接你回家。”

肖宜安眼眶盈滿淚水,她點點頭,拖著行李箱快步跑進機場。

洛桑緊緊握著佛牌,恍惚間看到自已女兒與宜安身影重合,消散在人群之中。佛聽到她的祈求,似乎會換種方式回到身邊,低嚷:“佛,保佑我的孩子。”

歷經三個半小時回到曾經故土,她落地時還有些發懵,跟著人群往外走時心底騰昇那股莫名害怕抗拒,提到嗓子眼。孟時帆擔憂四處張望肖宜安的身影,見她挪步緩慢,像只涉及新環境小貓,充滿侷促。他邁步向前替她接過行李,右手嫻熟牽著她手,他手心繭磨蹭發癢,驅散不安的情緒,肖宜安回神微用力握住給他回饋。

陽光透過機場玻璃,漫反射遍佈整個環境,車裡冷氣開得很足,孟時帆把麥噹噹放在肖宜安腿上,反手扣上安全帶:“叔叔阿姨被我們送回去休息了,他們守了一個通宵,阿姨還短暫暈倒了。手術今天早上將近九點多才結束,這個時間可以去看望,其他事情我幫你安排好了。”

肖宜安深深吸一口食物味道,嘴角不經意露出弧度,從袋裡翻出漢堡問道:“我住哪呢?”

“我給你定個民宿,你房間沒收拾出來。”

事發突然,她的房間很多年前早就騰出來給簡易居住,後面更是變成雜物房,一時半刻也住不了人。肖宜安瞥一眼駕駛座上的人,光輝柔和,一如既往地照退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