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的人望過來的同時,他平靜的移開了視線,低著頭站的筆直,與一旁臉上雀躍著興奮笑容的服務員男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哎呀,閻總,久仰大名,”沙發上的黑強趕忙鬆開摟著兩個美女腰的胳膊,臉上堆滿橫肉的,笑著站起身,“幸會幸會。”

他一隻手夾著支菸,另一隻手伸出向前遞著,先一步的走上前,半弓著的身體顯得異常敬重。

門口的閻慕在看見裡面扮成服務生的人時,微微皺起了眉頭,隨後重重的視線將角落裡的人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才看向向自已走近的黑強。

然後直接越過面前的人,抬腳走向沙發邊坐下。

被忽視了的黑強並不惱怒,而是笑呵呵的轉身,拿起桌子上的酒親自倒了一杯,放在主位上人的跟前。

南一儘量放低自已的存在感,偷偷開啟了微型攝像頭。

“閻總今日肯賞臉過來,實屬我幸啊,”一旁站在閻慕前面的黑強,微笑著說道,“也帶我向你父親問好。”

“還剩二十分鐘,”主位上的人疊著二郎腿,看了眼腕上手錶,聲音沉沉道,“你確定要說些不痛不癢的垃圾話?”

聽到這話的一包廂人,都有點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雖說閻家現在的地位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名下的企業更是涉及諸多產業,但黑強好歹是黑白兩道通吃,在S市也是小有“名氣”。

只是,剛才閻慕的話可是一點沒給黑強面子,甚至能用不屑來形容。

南一悄悄抬頭盯著閻慕的側臉看了會,唏噓道: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狂躁,一如既往的誰都瞧不起。

果然,一個人生來就有的性格,怎麼可能說變就變。

但有一點沒想通的是,閻家的企業不是在A市麼?怎麼自已最近老是碰到他。

為了自已安穩的後半生,後面有時間了還是搬個家吧,他想著,那兒肯定是住不下去了。

他心裡默默的嘆著氣,分神的間隙又看了一眼,剛好撞進了一雙黑如深淵的眼眸裡。

“閻總?閻……”叫了幾聲的黑強,順著他的餘光看過去,略感有意思的開口,“要不這樣吧,閻總,”等閻慕淡淡看過來時,他又說,“不如讓其他人先出去?畢竟我們在這談的事情也不方便透露。”

黑強笑的高深莫測,言語間的狡猾藏也藏不住。

閻慕看了眼面前桌子上的酒,眼皮都不抬的微點頭,算是應允了。

得到首肯的黑強笑著拍了拍身邊兩位美女的屁股,曖昧道,“寶貝~先去外面等著昂……”

兩位姑娘笑罵著開啟門走了出去。

隨後黑強的兩位保鏢以及閻慕身邊的兩個人,都開始陸續往外走。

南一跟在男生後面,藉著身體的遮掩,迅速轉頭找了個隱秘的位置把攝像頭放了進去,隨後幾人一前一後的往出走。

“哎,你……”包間的門剛拉開,身後就響起了黑強獨有的油膩的聲音,“你留下。”

門口的一溜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情況的都站著沒動。

跟在最後面的南一鎮定的停住腳步,與轉過頭的男生對視了一眼,小幅度的搖搖頭。

“就那個,”看著幾人一點沒動,黑強咧著嘴角,伸出胖胖的手指著兩個服務員,嘶啞著聲音道,“黑頭髮,長得最好看的那個~”

他說完陰惻惻的笑著,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意味。

臉上一直沒什麼表情的閻慕,聞言扭頭看了眼黑強,隨後一手支著下巴,一手玩著打火機的慵懶靠在沙發上。

南一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中,被關門留了下來。

“就你,別乾站著,”黑強招招手,用下巴指指桌子上的酒,道,“新來的吧?還是你運氣好啊,頭一次來就能見到傳說中的閻總。”

其他的兩個人一言未發的聽著黑強繼續道,“要不這樣……會倒酒不?”還沒等南一回答,他又自顧自的開口,“桌子上還剩三個酒杯,都倒上吧。”

被點名的南一,微笑的轉頭,穩穩的走過來,手還沒碰到桌上的酒,那道聲音又沙啞的響起,“站著擋我視線了,蹲下!”

像是看到什麼有趣的畫面一般,主位上的閻慕用舌頭頂了頂上頜,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

南一嘴角微揚,彎腰蹲了下去。

將面前的三個空杯子都倒滿酒以後,他就走到一側站著。

“看這色澤真好看啊,”黑強視線盯著酒杯,陰陽怪氣道,“不如這位小哥親自嚐嚐怎麼樣?”說完後,他又轉頭看著南一。

南一看向桌子上滿滿的三大杯白酒,平靜的拒絕道,“對不起先生,我酒精過敏。”

“哦,是麼?”聽到這話的黑強,臉色瞬間黑了下來,陰狠道,“要麼今天你喝完,要麼今天你躺著出去!”

南一自覺今天逃不掉,於是緊走幾步上前,剛要端起離自已最近的這杯酒時,一直都沒說話的閻慕,聲音懶洋洋道:

“好熱鬧啊,需不需要我的參與?”

“啊,閻總當然不需要 ”黑強忙拒絕道。

沙發上的人不予理會黑強說的話,直接站起身,從桌的一邊走過來,站到南一身旁,俯身說道,“是很幸運,今天能見面。”

隨後他轉頭看向黑強,似笑非笑的問,“不介意吧?我看這位小哥哥也是投緣,很是惦記他手裡的酒呢。”

“……閻總喜歡就好。”被壓了一頭的黑強點頭附和道。

閻慕看著站的端端正正的南一,眼神裡透露出些許的溫柔,只一瞬又恢復如常。

他隨手端起一杯酒,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了身後看過來的油膩的視線。

垂眸看著眼前人低垂的睫毛,和沒有情緒的臉龐,舉起酒杯的手微微傾斜,滿滿一杯酒就全部灌進了南一的衣領中。

似是沒有想到,南一不可置信的皺眉,感受著冰涼的液體順著鎖骨下滑,一直延伸到了腹部。

“哎呀,”罪魁禍首眼裡藏著笑意,說道,“抱歉,手滑了。”

南一抬眼看著眼前高大的人影,眼裡不含任何情緒的開口,“沒事。”

“下去吧,”閻慕轉身,把空杯子扔在桌子上,說,“別挨著我的眼。”

一旁的黑強邊吃著水果,邊看戲似的看著眼前的兩人,直到門開啟,人走了出去,才出聲道,“不愧是閻總,趕人的方式都那麼特別……”

閻慕一手插兜,別過頭冷聲道,“時間到了。”

不等黑強再說話,就大步走了出去,“砰”的聲音震的門劇烈晃動。

一分鐘後,黑強的兩位保鏢衝了進來,向包間裡唯一的人頷首示意。

“搜仔細點。”想起剛才的那個服務生,又補充道,“順便查一查今晚的監控。”

“是。”

五分鐘後,一無所獲的兩人一聲不吭,站在黑強兩側,大氣都不敢出。

“貨的事情讓那邊在等等,”黑強端起桌子上的兩杯白酒,直接倒進了觀景樹盆裡,說,“今晚的事絕不是巧合,我需要向上面請示一下。”

之後三人沿著酒廳後門的巷子走了出去。

“謝謝,”南一想起剛剛男生幫自已刪除監控影片的事情,誠懇道,“還好你幫了我,要不然我就被老闆罰死了。”

“沒事的,不用謝,”男生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要不是你今天進去陪我,那個極其難纏的老闆可就要點我名了。”

最後作為答謝,南一專門點了杯酒精含量較低的酒送給了男生。

然後換上自已的衣服,一邊開啟手機,一邊沿著樓梯往下走去。

剛開機,冷豐頌的影片就彈了過來。

“你知不知道今晚上這樣很危險?你以後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好歹我是你隊長……”影片對面的人站在酒廳後面的黑巷子裡,一臉凝重。

“對不起,事態有點緊急,我沒來得及說。”南一走出去的腳步停了下來,隨後又轉身向上走去。

“你現在在哪?我過來接你。”冷豐頌聽南一態度這麼軟乎,瞬間沒了脾氣。

“我這會去十樓,東西忘拿了。”他看了眼到達八樓的標層數字,問,“你們那邊怎麼樣?”

“不怎麼樣,黑強這個老狐狸來了出聲東擊西,連著酒店經理和幾個保鏢都出的前門,等我們的人陸續撤到前門時,他就順著後門的巷子被接走了。”

皮鞋踩著地板發出咔噠的聲音,南一併沒有多想的繼續問,“幾個保鏢呢?抓住了沒有?”

“抓住了一個,”冷豐頌嘆氣道,“好像也是個送來挨槍子的炮灰,估計也審不出什麼。”

“行吧……”十層到達,他伸手使勁推開厚重的樓梯門,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被一股大力鉗住,拽進了一旁的包廂,隨後是門關上的撞擊聲。

裡面黑漆漆的看不見一點光,但南一還是憑藉著那股獨特的香水味道,辨別出了身後的人。

“放開!”他無奈的閉著眼,再次強調道,“如果你不想其他人知道的話,我不介意把動靜整得更大一點。”

“你還在生氣,”身後的人頭靠的很近,噴出的呼吸灑在他的脖頸上,熱熱的,溼溼的,激的他頭皮發麻。

南一都被氣笑了,自已明明白白的說了拒絕,已經儘可能的在避著他了,但他還是陰魂不散的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做一些說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是現在的結局,當初就不該招惹這個神經病,他暗想道。

“閻慕,”他緩緩轉過身,試圖正常交流,將話說的明白一些,“我們兩之間已經結束了,在十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可能也是我單方面的認為咱兩在談戀愛,而你好像自始至終也沒有承認。反正不管怎樣,也已經沒有關係了。”

呼了口氣,他又說,“我現在過得還挺不錯的,我不想打亂現在的生活,更不想再去經歷一次當時的場景。”

“我沒有說,”黑暗中,閻慕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臉色隱在昏暗的光線中,唇角微微動了動,“沒有說分手……”

“閻慕!請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南一拉開了點距離,痛心道,“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在唱獨角戲,現在戲唱完了,我也該醒了。而你這個站在局外聽戲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我被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對不起……”低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很想你。”

“拜託你了……”南一的聲音帶著點哭腔,整個人都戰慄的厲害,“能不能放過我啊?我已經很努力的在生活了,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毀了我!我只是想活著,難道這也有錯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閻慕不知道自已還能說什麼,聽著自已日日想念十來年的人哭著求自已放過他,心臟的部位已經疼到不能呼吸。

片刻後,他啞著聲音道,“能不能別拒絕我……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滾!”南一喘氣的大喊道,“滾出去,不要讓我在見到你!”

閻慕聽到這話,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全身都凍住了。

“南兒!是你麼?”這時候,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包間門被用力踹開,冷豐頌著急問道,“怎麼了?誰踏馬欺負你了?”

他啪的一聲按亮了包間燈。

看清了裡面站著的高大男人和蹲在地上眼睛紅紅的南一,瞬間怒氣上頭的他,衝過去就和閻慕扭打在了一起。

“別打了!”南一站起身,聲音冰冷道,“我說別打了,回去吧。”

冷豐頌揉著被揍的青紫的臉,狠狠瞪了眼一旁的男人,拉著南一的胳膊就往外走。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從旁邊伸出的大手直接拽住了南一的另一隻胳膊,說道,“別走,別跟他走,求你……”

“你踏馬……”

“閻總,腦子清醒的話,記住今晚的話。”南一打斷冷豐頌,用力甩開閻慕的手,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哐噹一聲,包間門關上,裡面的閻慕從兜裡掏出一隻微型攝像頭,緊緊捏住,連同手上的青筋都異常清晰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