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默盤了下,目前除了辦公室租期還有兩個月,我們簽了半年,如果退租要提前一個月,訂單就還有兩張在履行,想起上星期齊姑打電話給我說奶奶身體差了很多,我想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回家陪奶奶一陣子。

第二天,我約上客戶與我去了我們的合作工廠介紹他們認識,為自已的退出做好準備,然後與房東也溝通了一下,告訴他我們下個月不租了,這樣他會將押金九千元返還六千元給我,老闆也很大氣,看到我剛買沒多久的辦公傢俱都沒要便爽快地將押金全部退給我。

我訂了一個星期後的火車票,準備就這樣暫離這個畢業後來打拼的城市,轉眼一年多,當初懷揣四千塊與葉琴來到這個夢想之城,現在有243800元在口袋,還不錯了,我挺滿足,只是想起葉琴心裡還是有點空蕩蕩的。

將鑰匙交接給房東後,看著他取下哲揚的招牌,心裡有點黯然,這曾是我寄託未來夢想的公司,於我而言意義重大,但到今天關閉我也不後悔,畢竟人生總面臨選擇。

哲揚懷揣著我兒時的理想,父親這個退伍的粗漢除了他們剛離婚對我心懷憐憫,後來弟弟出生後我的境遇大變,有時我對冷漠的繼母只是不假辭色,但並不恨她,但父親則是我那時痛恨的根源,他拋開了我媽的手,媽媽的淚眼是我對他恨意的種子,而且他這個人每次揍小孩都要小孩跪下求饒才收手,這點對我與弟弟一樣,但弟弟乖巧,而我倔強。

一次我被父親因為弟弟揍了一頓,當時他揍我的掃帚都打散了,鄰居勸也不收手,但我就是不屈服,犟著頭站在門口,後來還是胡揚求她外婆過來,老太太護著我我才逃過一劫,我看他的眼神冷硬。

後來我跑到江堤的老地方,大晚上很多人在找我,但只有胡揚找到我,她默默坐在我身邊不語。

在離開之前她輕撫著我帶著血痕的背輕聲說。

“小哲,我好想長大,這樣就可以保護你了!”

她的話讓我的眼淚突然破防,江風吹散了女孩的聲音,但深深地留在我的心裡。

現在她很好,我們也聯絡上了,我們發小的友誼一定會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聽人說溫暖的童年治癒一生,糟糕的童年要一生來治癒,我知道我是後者。

下來後還早,我遊蕩在街道上,想著做一個慢慢的告別,未來在哪裡我沒有想法,,陽光懶懶地灑在SZ的街道上。初次來到這座城市的人,總會被那撲面而來的繁華所震撼。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如森林般矗立於天空之下。在繁忙的都市節奏中,人們快步行走,為生計努力拼搏。

天微熱,在樹蔭下行走,錯身而過的人們,前面有個年齡挺大的婦女在推著一輛嬰兒車緩行,慈愛地望著嬰兒呀呀說著聽不懂的話,揮著粉嫩的手臂,當我快步超過時,那個小孩對我咧嘴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眯縫起來,我的心情也被影響。

當夜色與晚風攜手時,我來到了以前與葉琴常來的博雅西餐廳,餐廳在三樓,當我走到電梯口時手機突然響起,我心裡一悸,是我爸爸的電話。

“舒哲,馬上回老家,奶奶不行了!”

我一下子拿著手機愣住了,心裡只想著快點回家,我馬上訂了張老家省城的機票,離飛機起飛還有三個小時,雖然臉上有溼意,但我在計程車上竟然知道將訂的火車票退掉,停下來我望著窗外閃過的街景,默默祈禱這次奶奶也象以前一樣平安過去,但他已經近八十了,生老病死誰都避免不了,我又心裡勸說著自已,但面上的淚水讓我身上的手紙用完,一任流在衣服上,我想我應該堅強。

在機場候機廳時我打了個電話回去,父親說還在搶救中,叫我別急。我才想起因為交接辦公室早餐到現在都沒吃飯,腹中的飢餓感讓胃有點貼腹的疼痛。我就在候機廳裡的一個餐館點了一份炒飯,身邊坐滿了用餐的中外旅客,人們興高采烈地談論著出行的心情,而我懸空的心還在疼著。

我平時比較喜歡炒飯炒粉那類的,上來的海鮮炒飯卻讓我味如嚼蠟,只是為了緩解飢餓,才吃了幾口,馬上手機響起,我象一個待決的死囚在等著最後的確認,是一個老家的固定電話,我略有點鬆緩。

“小哲,奶奶走了!”

耳機裡傳來齊姑嚎啕大哭,巨大的悲痛衝向了我,那一瞬有天崩地裂的感覺,我抱著頭趴在桌上淚如泉湧,憋著聲音嗚咽著,如離群的孤雁,我沒有奶奶了,那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嗚咽聲被過往一幀幀的回憶衝開,我嚎啕大哭,嘈雜的大廳安靜下來只有我的哭聲,直到差不多要登機我才停下,強嚥著悲痛我坐上了飛機,看著身邊的人們或低聲交淡或假寐,我不想讓人看到淚眼,只是望著窗外出神,我感覺奶奶就在窗外的高空中飛舞,奶奶最牽掛我,我是她的命根子,但因為父親的原因,我高中後奔波學費生計,放假都用來打工,所以相聚翏翏,但天人永隔,她老人家離去應有不捨,恍惚中我彷彿聽到她在我兒時在村口喚我回家吃飯的呼聲。

“小哲,回家恰飯呀!”

“小哲,回家恰飯嘍!”

言猶在耳,但我沒有了奶奶,這時身邊一個坐著的女孩從包裡抽出紙巾輕輕碰了我一下,我回頭看到她的訝然,可能是紅腫的眼與滿面淚水嚇到了她,我只是輕點了下頭,接過紙巾胡亂地擦著臉上。

下了飛機我人生第一次從省城打車回家,耗了八百塊,以往我一直是個節約的人,從小苦日子過多了,思維與價值觀沿續了過往。

當我衝進老宅,客廳坐滿了族中長輩,他們都是過來幫忙的,而我的奶奶躺在門口的搖椅上,她有氣管炎,嘴巴張著,我扔下行李猛地衝過跪在搖椅旁邊,用手輕撫著她的臉,已經沒有熟悉的溫熱,我瘋狂地嚎啕著,我再沒有奶奶了,齊姑在旁邊跪抱著我,哭了一陣聲音已成嗚咽,悲痛讓我沒有思想,只是巨巨巨大的悲痛盈於胸間,幾個姑嬸上來勸我想拉開我,但我一米八三的塊頭她們根本拉不動我,後來有叔伯過來,夜深微寒,我不願意離開,只貪戀奶奶留存人間最後的氣息。

昨晚我直到腿腳麻木倒在地上,然後有人拿了一把椅子讓我坐在旁邊。

我緊握著奶奶僵硬的手,麻木的目光灑在奶奶的面容,好像看到幼時奶奶牽我的手走在路上,一邊淳淳教導我的為人處事,奶奶一生良善,善待村裡更窮苦的人,總是自已不夠吃的情況下借米給其他更可憐的人家,但她性格不畏強暴,遇人欺負也不會畏縮,她告訴我最多的是逢善莫欺,逢惡莫怕,這也造就我的性格與人為善,但路見不平的事也沒少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