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少年回到臥房後,金複本以為他會好好休息一晚。

誰知,不過盞茶的功夫,他便悄悄地溜出徵宮。躲過了宮門巡邏的侍衛,獨自前往女客院落。

宮遠徵看著遠處尚有光亮的臥房,躊躇不前。

不知自已站了多久,直到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熄滅了,宮遠徵才從迴廊處走了出來。

他慢慢踱步到房門前,取出懷中的安神香,點燃後,輕聲戳破窗紙,將緩緩燃燒的香探進了房中。

待香燃了一小部分,宮遠徵就按滅了香,提步走進了昏暗的房中。

微弱的月光如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灑在了臥房中。

憑著微弱的光亮,宮遠徵只能模糊的瞧見床榻上一小團身影。

他掀開層層垂落的紗帳,一張熟悉的精緻臉龐便落入他的眼中。

熟睡中的人似是在夢中也不得安穩,秀眉微蹙,雙手抱於胸前,明顯是處於防備的姿態。

宮遠徵胸口一滯,俊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可是眼底卻漫上了一層哀傷。

聲音帶著幾分苦澀的喃喃道:“…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他俯身伸手撥開床上人貼在臉頰的幾縷髮絲,隨後,微涼的指腹輕撫鄭南衣的眉心,像是要撫平那眉間的褶皺。

宮遠徵輕輕拉過她纏著白色紗布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拆開。

在見到白皙手臂上那猙獰的傷口時,他的睫毛顫了顫,指尖抖的不成樣子。

都是自已的錯,不僅沒有保護好她,還要她一次次的拼盡全力來護著自已。

宮遠徵抿緊唇瓣,感覺自已的太陽穴突突的跳。

少年顧不得在自我感傷,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靠近。

然而,鼻尖聳動下,他立馬察覺到鄭南衣的傷口上並沒有塗抹過自已研製的治療外傷的藥膏。

只是淺淺的敷了一層止血粉,便粗略的包紮了起來。

少年身軀猛地一滯,只見他蹲在床榻邊,捧著鄭南衣受傷的手臂,低垂的頭顱。

半晌,一滴清淚忽然砸在了鄭南衣的手腕上,卻在轉瞬間被少年隨手抹去。

再重新上藥包紮後,宮遠徵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去。

若不是傷口處明顯減輕的疼痛,鄭南衣怕是會以為剛剛經歷的一切都是自已幻想出來的場景。

黑夜中,鄭南衣雙眼空洞無神地盯著房門處,指尖在紗布上輕輕劃過,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

“鄭妹妹,你就安心地在我這兒住下。要是缺什麼少什麼的就直接和姐姐說,千萬別和姐姐客氣啊。”

宮紫商親親熱熱的拉著鄭南衣小手,一邊說著話一邊不時地在她的手背上輕撫。

今日天還未亮,鄭南衣便揹著一個小包袱,獨自蹲守在了商宮門口。

宮紫商出門一看,還被嚇了一大跳。

瞧那蒼白的小臉和明顯瘦了一大圈的鄭南衣,她差點都沒認出來人是誰。

直到鄭南衣支支吾吾地表示想要來商宮借住幾日,宮紫商問也沒問,就拍著胸口,直言道:“隨便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看著鄭南衣悄悄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宮紫商暗自琢磨著,定是宮遠徵那臭小子招惹了她。

要不然鄭南衣也不會跑到她這兒來借住。

宮紫商貼心地沒有多問,只嘰嘰喳喳的和她介紹著商宮的佈局。

細心地叮囑她哪些地方可以自由出入,哪些地方卻是萬萬不能進出的。

鄭南衣聽地仔細,心中也暗暗感激她的體貼之舉。

她其實也不想來麻煩紫商姐姐,可在這宮門之中,除了宮紫商,她實在不知該去找誰。

宮遠徵已經連續兩日在半夜偷偷地潛入她的臥房,暗自給她的傷口換藥。

鄭南衣也曾想過直言拒絕少年未經允許的舉動,但想起那日夜半,手腕之上滴落的淚水,她便心生不忍。

她承認,自已還是無法輕易放下對宮遠徵的感情。

面對少年黯然神傷地模樣,她就無法做到視若無睹。

於是,她只能選擇暫時逃開。

只要看不見,自已也就不會心軟了。

宮紫商與鄭南衣在桌案旁一同飲茶,閒聊了許久,氣氛正好之時,一侍女卻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那侍女行了一禮,對著宮紫商便直接說明了來意。

原來是商宮的老宮主,也就是宮紫商的父親要召見她。

宮紫商的笑容陡然僵在了臉上,她擺了擺手,示意侍女退下。

然後,勉強扯了扯嘴角,聲音在不復之前那麼輕鬆自在,“鄭妹妹,我要去父親那一趟,你…”

“那我在此處等姐姐回來。”她淺淺一笑。

宮紫商點了下頭,未發一語,便起身離去。

鄭南衣雙眼出神地望著自已面前的茶盞,手指摩挲著有些燙手的杯沿。

……………………

也不知的過了多久,就在鄭南衣等地有些昏昏欲睡之時。

卻見宮紫商慌慌張張地跑回了房中。

“姐姐,出什麼事了?”

鄭南衣急忙來到宮紫商的身邊,一手扶住了跑的氣喘吁吁地人。

她還從未在宮紫商的臉上見到過如此神情呢,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宮紫商站在原地,緩了緩,才急忙開口道:“我要出去一下,鄭妹妹你自便吧……”

話音未落,她便轉身要走。

鄭南衣立馬緊隨其後,“我與姐姐一同去吧。”

“姐姐放心,我就跟在一旁,絕不多言。”

宮紫商畢竟對自已多有照顧,如今儼然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自已又豈能坐視不理。

宮紫商猶豫了片刻,便同意了她要與自已同去的請求。

在路上,宮紫商才與鄭南衣講述了自已如此急切的原因。

原來,她剛剛從自已父親的口中,得知了宮子羽的第三關試煉內容。

第三關,是要闖關之人用自已的貼身侍衛做活人獻祭,來鍛造一柄寶刀。

宮紫商邊說邊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她知道金繁對於宮子羽有多忠心。

若是讓他獻祭便算是宮子羽闖關成功,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照做的。

宮紫商銀牙緊咬,不禁加快了自已奔跑的步伐。

不行,她必須要阻止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