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歹人是誰

兩人匆匆而行，出了月華臺，一路走上燈火漸明的長街。遙遙地聽到了人聲，似乎有幾個人朝這邊趕來。

戴寧放下沈眉莊，讓她倚靠在安陵容身上，“馬上就有人來了。我不便現身，昭……昭貴人你只需說人是你救的，請莫洩露我的蹤跡。”

安陵容有滿腹的疑問，“今日救了妃嬪，皇上必有重賞，你怎不領了這功勞？”

戴寧雙手抱拳，雙目漆黑潤澤，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今日事發倉促，很多事情我都來不及解釋，過幾日再和貴人稟告。”

未等安陵容反應過來，他悄聲向後滑行幾步，轉身便消失在黑暗中。他行事幹脆利落，已經瞧不出昔日落魄的樣子了。

安陵容奮力扶持著沈眉莊行走，走了十來步路，迎面就遇到了人——

原來是寶鳶怕讓主子等太久，沒有回儲秀宮欣常在處，而是直接將淑和安頓在鹹福宮，後找了幾個太監趕來。

幾人攙扶著沈眉莊回去，鹹福宮闔宮都被驚動了，敬嬪是個實心腸的人，當即一疊聲立刻吩咐下人：

“去太醫院去請太醫來！快！”

“去服侍兩位貴人更衣！”

“你去碎玉軒找皇上去！”

“……”

安陵容被寶鳶扶著，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只是妝面來不及收拾，稍有狼狽之態。她走了出來，也點了一個下人，

“你去月華臺把採月尋來就醫，她昏迷在草叢裡，細心點找。”

敬嬪聽了這話，心知今夜是有大變故發生了，但是看安陵容臉色不好，並不急著問，又見存菊堂人多口雜，就扶著她先去了隔間屋子歇息，讓她坐在梨木椅子上緩緩精神。

碎玉軒和鹹福宮相距並不太遠，皇上和甄嬛坐著步輦一路匆匆趕來。

聖駕一到，眾人忙下跪請安。

皇上說了聲“起來吧”，甄嬛便急切地問：“眉姐姐情形如何？”

太醫躬身道：“沈貴人已無大礙。多虧昭貴人救得及時，因此只是嗆水，若遲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心下稍安，“沈貴人受了驚，你要好好為她調理才是。”太醫應了一聲，便下去配藥方子了。

甄嬛來到沈眉莊床邊，看到她面色蒼白，一副毫無生機的樣子，淚珠不由得成串落下，輕聲呼喚，“眉姐姐。”

皇上看了沈眉莊的情形，面上不虞，斥了存菊堂的下人，“你們是怎麼伺候小主的？”

眾婢被唬得統統跪下磕頭，“皇上恕罪！”

“沈貴人是怎麼溺水？”

眾婢忙又連著磕頭，“奴才們也不清楚！”

皇上的眼中已經含了薄怒，敬嬪從寶鳶口中已經知道了七八成，便稟了：

“昭貴人和淑和公主、婢女寶鳶，以及沈貴人、婢女採月去了月華臺遊玩，沈貴人不知怎的，意外落水了。昭貴人便將她救了起來。”

皇上道：“容兒可還好？”

見皇上對安陵容的稱呼如此親暱，敬嬪小心斟酌著措辭：“昭貴人只是受了驚，身子無礙，她就在隔間坐著，這就請她過來。”

安陵容來到存菊堂，要踏入門檻的時候，她輕輕地拔下來頭上的簪子，墨黑的秀髮輕輕流瀉下來，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見了聖駕，以弱柳扶風之姿叩首。

皇上和甄嬛見了安陵容這般模樣，也是唬了一跳，忙扶她起身。

甄嬛關心溢於言表，“安妹妹看過太醫了嗎？當真無事？”安陵容輕輕頷首。

皇上眉尖緊蹙，擔憂地說：“沈貴人落了水，你大可讓隨行的婢女幫忙救人，不必自已下水受涼。”

“我的婢女當時伴在淑和公主身側，並不在附近。”

安陵容以盈盈淚光回視著皇上，一字一頓地說，“而眉姐姐的婢女採月竟然受人襲擊，倒在地上。”

甄嬛瞪大了一雙妙目，忿然道：“今夜之事只怕是有人故意為之。眉姐姐不會水性，自已會小心著走路，不會驀然落水的。”

皇上目光一凜，“你可曾見過可疑之人？”

安陵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趕到的時候，眉姐姐已經快沉入水底了。”

敬妃雖然心裡有數，但想著那溺水的畫面，心口亦是怦怦直跳，“沈貴人一向沉穩大氣，不曾得罪了誰，怎會有人要這樣蓄意害了她！”

“蘇培盛！去查！”皇上朝外厲聲喝道，蘇培盛應了一聲，急匆匆地退到堂外。

須臾之間，又有人來傳華妃娘娘到了。

她雖是半夜趕來，但是依舊打扮得十二分的整齊美豔，從頭飾到鞋履，沒有一處不妥帖的。

她巧笑著向皇上行了禮。

皇上：“更深露重，怎麼還趕來了？”

年妃蹙起蛾眉，把“憂心”二字掛在臉上，“臣妾協理六宮，自然要擔負照看各位妹妹的職責。聽說沈妹妹溺水，實在放心不下，她可好些了？”

皇上指向榻上：“你去瞧瞧吧。”

年妃走到沈眉莊身側，用帕子捂了嘴，輕輕泣了兩聲，“可憐吶，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人，竟受這樣的罪。”

甄嬛就坐在榻下，看華妃雖有哭泣之聲，但眼中並無淚光，全是做作之態，只拿冷冷的眼光看她。

敬嬪聽了年妃之語，回了話，“娘娘儘管寬心，太醫說了沈貴人醒了就無妨了。”

“那就好，臣妾就放心了。”

華妃走到了皇上跟前，又斥責了存菊堂的下人，“糊塗東西，是誰伺候著沈貴人！不如打發了去慎刑司！”

甄嬛眼神雖冷，但礙於皇上在場，並不敢造次，客客氣氣地道：

“華妃娘娘息怒。眉姐姐的婢女採月是遭人伏擊，已經暈過去了。歹人如此大膽，便是多個婢女守在眉姐姐身邊，也不見得沒事。華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華妃臉色微微一變，頓了頓，“皇上，侍衛巡查不嚴以致有歹人作亂，使沈貴人溺水，是臣妾協力六宮無方，請皇上降罪。”

“此事非同小可。朕已派人調查，你不必自責了。”皇上道。

月華臺相距翊坤宮較遠，甄嬛這次便不像前世一樣，順坡下驢一舉換了翊坤宮的侍衛。

華妃見皇上怒氣漸漸消了，又換了笑顏，“皇上明日還要早朝，也別太操勞了。臣妾已命人燉了東阿阿膠桂圓羹，皇上先用些再休息吧。”

“還是你細心。東阿阿膠最補氣血，你倆也一起去用些吧。”皇上隨口讚了一句，轉身問了甄嬛、安陵容。

甄嬛放心不下沈眉莊，自言要親自照顧眉姐姐，便婉拒了。

華妃將目光移向了安陵容，語氣十分客氣，“那安妹妹一起吧。”

她知道安陵容性子柔，而她邀了皇上同去翊坤宮，自然是為了和皇上獨處，應該不會有人還想來嘗一碗羹。

但安陵容豈是普通人，她柔柔一笑，作天真爛漫之態，“多謝娘娘盛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華妃的笑容瞬間有些掛不住，但轉息之間，又是巧笑嫣然，“那就請吧。”

皇上等幾人走了後，敬嬪帶著婢女如意也回去休息了。甄嬛遣了眾人，只獨身相伴。

存菊堂立刻安靜了下來，聽得耳邊再無旁人。

沈眉莊忽然、睜開了眼睛。

目光清明，並沒有半點剛剛甦醒的懵懵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