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才注意到皇帝的身影似的,富察貴人弱柳扶風般地走到皇帝面前,“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抬了手,示意平身,“你剛剛說昭貴人怎麼了?”

富察貴人怯聲說道,“昭貴人剛剛杖打了一個宮女,那宮女疼得直叫喚,哭得撕心裂肺的。昭貴人看著柔柔弱弱,居然有這樣的手段。臣妾現在也忘不了那哭聲,真的很害怕。”

“既然害怕,就別出來了,在自個宮裡待著吧。”

皇帝硬邦邦地丟出一句話,抬腳邁進了西偏殿,蘇培盛朝著富察氏行了禮,便趕緊跟隨主子。

留下富察貴人一人獨立,她咬了咬唇,心裡很不痛快,甩著帕子去長春宮找齊妃娘娘抱怨。

西偏殿這邊,安陵容獨自倚靠榻上,隻手託著下巴,合上了雙眼,隱隱約約有些睏意。

皇帝用手串上的穗子輕輕碰了碰她的臉,安陵容臉上癢癢的,睜開眼,喜道:“皇上來了!”

“坐著吧,不必行禮。容兒怎麼有些疲態?”

安陵容輕輕嘆氣,“宮女作亂,今日鬧得烏泱泱的,這件事情還需要皇上來拿主意。小李子,你同皇上好好說一說今天的事情。”

“是!”

小李子頗得寶鳶幾分伶牙俐齒的真傳,當下侃侃而談,從內務府挑人開始,一直講到今天花穗不認罪狡辯,最後供出幕後之人的事情。

他說話十分乖覺,隱去了安陵容主動要杖打下人的細節,而多增加內務府一向看人下菜的細節。

皇上神色瞬間轉為冰冷,“花穗以下犯上,是大不敬之罪,黃規全藉機埋了眼線,更是其心可誅。花穗,杖斃。至於黃規全……”

皇上頓了一頓,似乎在思考如何處置這個年家扶持上來的人。安陵容擔心他不肯加以重罰。

這時,寶鳶奉來兩盞茶。

安陵容有了主意,向寶鳶問道,“昨天你去了眉姐姐那裡,她的眼睛可好了些?”

可寶鳶昨天並沒有去鹹福宮,見小主這樣問,聯想到沈眉莊說自已在翊坤宮夜抄賬本的事情,想了想,謹慎答道,

“眉姐姐說自已無礙,讓小主別擔心,可奴婢問了採月,採月說沈貴人的眼睛還酸脹著。”

安陵容內心暗笑,寶鳶編得可真是有模有樣,非常符合眉姐姐的性子。

皇上奇道:“她怎麼了?”

安陵容和聲道:“眉姐姐學著管家的時候,華妃娘娘十分熱忱,常常讓她到翊坤宮中夜抄賬本,學習些協理六宮的本事。眉姐姐不願意辜負了華妃娘娘的美意,學得認真,日夜研讀,反而傷了自已的眼睛。”

安陵容不直接求他重罰黃規全,卻藉著沈眉莊一事,透露出後宮中華妃獨大,無人與之抗衡的實力。

“朕今晚去瞧瞧她。”皇上轉頭看向蘇培盛,“把黃規全押去慎刑司,叫他們給朕好好審審。”

“是!”蘇培盛領旨下去了。

眼看梅映早已備好午膳,她遵照了芳若的提示,菜式少油膩,多清新精緻的小菜。只是西偏殿地方實在太小,如此用膳顯得十分侷促。

“容兒搬去儲秀宮可好?這兒地方小,這房屋的格局更是冬冷夏熱,不宜住人。再者,儲秀宮離朕的養心殿也近些。”

儲秀宮現今只住在一個欣常在,欣常在快人快語,是個好相處的人。安陵容自然不會託辭,忙領旨謝恩。

黃規全、花穗之刑,以及安陵容搬遷儲秀宮之事,很快便傳到了景仁宮。

景仁宮中向來是不焚香的,常年唯有甜絲絲的瓜果香氣沁人心脾。剪秋託著一盤時新的瓜果,小心地放入鳳椅旁邊的青瓷缸中。

皇后端坐在鳳椅上,手裡提著一盞八角薄紗繡燈,那燈外面的薄紗薄如蟬翼,隱隱還有金絲的紋路。

剪秋道:“這燈是四川總督進獻的珍品,恕奴婢眼拙,看不出這燈有什麼妙處,還請娘娘賜教呢。”

“這燈叫做金螢照晚燈,做工精巧,更妙在有趣二字。此燈不以燭火取亮,而是要抓了數只流螢裝入燈罩。螢火之光與白紗金紋交相輝映,十分好看。夜裡放在塌邊,睡覺時便不會覺得燭火跳躍,閃了眼睛。”

“聽著倒是有趣,奴婢叫人去捉些流螢來吧。”

皇后搖了搖頭道,笑道:“本宮對這些新鮮物已經不感興趣了,反倒是年輕一輩的妃嬪童心不減,估計還會喜歡。你拿去送到儲秀宮昭貴人那裡,權當本宮的喬遷賀禮。”

剪秋雙手接過了燈。

皇后狀若無意地說道:“如今快要入夏了,月華臺到了夜裡就會有流螢出沒,可惜那地方偏僻些。”

“是,人少了,才有流螢出來呢。”剪秋回道。

“去儲秀宮前,先去趟翊坤宮。皇上昨晚又是掀了昭貴人的牌子,華妃心裡不好受,估計夜裡也不得安眠,你去庫房裡挑支上好的人參,替本宮看看她。”

剪秋會意,屈膝行了禮,“奴婢明白,該說的話,會一句不落地說給華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