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樹長高，雨就不會下了

夜色撩人，安知念被身上的鞭傷疼醒，雅芝連忙走了過來：“公主，永安王送了些傷藥來，奴婢幫你塗上吧”

“雅芝……為本宮穿衣”她起身下床，身上的鞭傷扯得滲出血跡。

“殿下，這麼晚了您要去哪？永安王吩咐這幾日讓您不要亂跑的”

雅芝替她穿好衣裳，安知念側頭看向她：“受了一身傷，不去皇叔面前賣慘，那就白捱了這十鞭子”

“可即便公主不去，永安王看著也挺關心公主您的”雅芝臉上帶著擔憂，她看著眼前的公主覺得越發陌生。

安知念輕笑一聲低下頭：“你覺得父皇以前和母妃朝夕相處時，會想過有一天將她轉手送人嗎？父皇靠不住，皇叔……也一樣”

“可……”

“好了”安知念打斷了雅芝的話：“你照顧本宮一日好好歇息吧，本宮獨自去就行”

說罷，她轉身出了殿門，繞開宮人徑直朝齊雲殿走去。

來到殿門前，侍衛便迎了上來：“公主怎麼來了？屬下這就去通傳”

“不必了，本宮自已進去就行”她走到殿門前，右手用力擰著包紮好的傷口，眼淚順勢而下。

她忍著疼走進殿中，安聽肆正坐在書桌前忙著正事，聽到腳步聲他開口問道：“何事？”

“皇叔……”安知念邁著步子緩緩靠近，傷口上的血水不斷湧出，染紅了白色的衣裙。

安聽肆抬起頭，看著她左手手臂嫣紅一片，立馬站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我不是囑託雅芝叫你不要亂跑的嗎？怎麼這麼不聽話？”

他眉頭皺起，顯然是生氣了，安知念落下來，聲音嬌滴滴的十分可憐：“皇叔……我害怕”

“卿卿不怕，有皇叔在不會有人害得了你”他將安知念抱起到床邊將她放下，從盒中取出傷藥，走到床邊時又覺得不合禮數。

“我叫人來替你擦藥”他轉身欲走，卻被安知念抓住衣裳的一角。

“皇叔……我害怕，萬一我睡著時皇后派人來害我怎麼辦？”她的淚水掛在眼角打溼睫毛，她眨了眨眼，楚楚可憐的模樣令安聽肆心中泛起酸澀。

如果當時他衝動一些直接阻止皇后，就不會讓卿卿受傷了。

“是我不好”他坐在床榻邊，伸手替安知念擦去淚水：“我先叫人進來幫你塗藥好嗎？要是傷口久久無法癒合是會留疤的”

“都是身上的疤，旁人看不見的”她低下頭，嘟囔道。

安聽肆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過幾年卿卿嫁人，你的郎君看見是會嫌棄的”

“那皇叔會嫌棄嗎？”她抬起頭，清澈的瞳孔倒映出安聽肆驚訝的神情。

“我……自然不會，卿卿什麼樣，我都不會嫌棄”

聞言，安知念歪著腦袋，輕聲道：“皇叔不嫌棄我，那我長大嫁給皇叔就好了”

“！！！”

“不……不，不可胡說”安聽肆轉過身，臉頰瞬間紅成一片，他的手緊緊攥著衣裳，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以後這些話不可對任何一個男子說”

安知念“哦”了一聲，伸出左手：“那皇叔給我擦藥吧”

安聽肆笑著轉過頭看她：“你今日怎麼把你在皇兄身上那套用在我身上？”

“恃寵而驕，不是好習慣”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樣都壓不住。

安知念將衣袖撩開，傷口上纏著的紗布紅了一大塊。

他細心將紗布拆開，將滲出的血擦去，再塗上藥膏，安知念一直看著他，心中泛起一絲波瀾。

今晚的皇叔好像有些不一樣……

將藥膏塗完，纏上紗布後，安聽肆將衣袖拉好，看向安知念：“你今晚突然來找我，不單單是因為害怕吧？”

果然瞞不過久經沙場的老狐狸。

她垂下眼眸，佯裝委屈模樣：“我……皇叔，我害怕……嬌淑殿空蕩蕩的，就…就只有我和雅芝兩人，以前母妃總會唱歌哄我入睡，皇叔……我想母妃了”

說到這，眼淚不自覺流下，如果母妃沒有長那麼漂亮就好了，這樣就不會被番邦看上，父皇也不會將她轉嫁他國。

“嗚嗚嗚…”她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在宣洩這接二連三的噩耗，剛剛回過思緒的安聽肆又被安知念動容，他抱著她，輕輕拍著她背，柔聲安慰：“卿卿乖，以後會好起來的”

安知念將頭埋進他懷中，雙手抓著他的衣裳，大哭著，眼淚不斷傾瀉而下，但怎麼哭泣都無法減緩心中的苦楚。

安聽肆靜靜陪著她，寬厚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如果自已是以沈將軍獨子的身份，他一定會娶她為妻，以後也不會再有人對她指手畫腳，謾罵言辱，但可惜……他現在的身份是永安王安聽肆，不是沈將軍獨子沈聽肆。

小姑娘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安聽肆替她蓋好被子，擦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水，靜靜看著她。

“今日發生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

將今日齊安公主的行程彙報完畢後，侍衛抬頭看向自家遲遲沒有說話的主子。

他依靠在榻上，看向窗外的皎皎月色，眼尾的紅色小痣在月光下格外明顯，他回過神，看向侍衛低聲道：“還真是可憐，不過……運氣好有個疼愛自已的皇叔”

“殿下這是同情這個小公主了？”

池江妄垂下眼搖了搖頭：“明日隨吾去探望一下這個……齊安公主吧”

……

殿內昏暗，安聽肆吹了燈坐在床榻不遠的椅子上，他撐著腦袋看著正在熟睡的安知念，不知在想些什麼，殿外的風很大，沒多久便下起小雨。

隨著“嘩啦啦”的雨聲，安知念突然驚醒坐了起來，她抱著自已的雙腿，想起了母妃被送走那日的一切。

安聽肆腳步很輕，他走到床榻邊坐下，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麼醒了？”

“我……聽見雨聲，夢見……母妃了”她抬頭看著安聽肆，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皇叔……雨什麼時候才會停啊？”

安聽肆臉頰微微泛紅，昏暗的宮殿內，安知念看不見他臉上的紅暈，他微微上揚起唇角柔聲道：“小樹長高，雨就不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