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靜候佳音

紅薯的事報上去，郡守勢必會獨吞功勞，別說最先發現紅薯的沈禾，就連宋縣令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進奏摺裡。

這本來無妨，沒有功勞就沒有吧。

可宋縣令的內心有一道聲音說：本就是自己的政績，為何要白白讓給旁人？

紅薯送至皇帝案上，一段錦繡前程少不了。

都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他靠一家人的供養考上進士，最後只能在一個小縣城做縣令，他娘一輩子都沒過上一天老太君的日子……

真的值得嗎？

十個官員九個貪，剩下一個難升遷，說得就是宋縣令。

可青天白日裡，走在縣城的街道上，看著百姓一個個喜笑顏開，親親熱熱地叫他“縣令大人”，他似乎理解了恩師的教誨。

縣衙大堂的牌匾上書：公正廉明。

他萬萬不可令之蒙塵，令恩師蒙羞。

“大人，大人？”

宋縣令發呆的時間久了，村長見他盯著手裡的紅薯久久未出聲，小聲叫了他兩聲。

“啊，”宋縣令回神，看著一臉擔憂的村長，安撫道，“我沒事，周村長，你和沈姑娘且先回家，等明日我親自去清河村瞧瞧。”

“當然，此等利國利民的糧食我會報給朝廷，你二人功不可沒，我也會一併報上去。”

沈禾瞧宋縣令提起上報一事，面色不再為難，眉頭也舒展開，想必是有了解決辦法。

果然，宋縣令笑著對沈禾道：“多虧周村長和沈姑娘提醒本官，二位不必憂心，本官自有法子繞過郡守往上面送。”

“放心，這功勞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旁人萬萬奪不走，二位靜候佳音便是。”

村長不解，剛才宋縣令還發愁的眉毛能夾死一隻蒼蠅，怎麼現在就放鬆了？

剛才一盞茶的時間裡，他用意識給自己找個了靠山？

沈禾拉了拉村長，對宋縣令道：“那民女與村長就靜候大人佳音，大人為官清廉、百姓愛戴，上天才令神糧紅薯在清河縣現世，是大人的功績。”

這好聽的話不止昏君貪官愛聽，好官也愛聽，宋縣令這種清官最愛聽別人誇他清廉。

他本就清廉，誇誇怎麼了？

要是誇別的，他還不樂意呢！

宋縣令哈哈一笑，“那本官定不會辜負沈姑娘的誇讚！”

“對了，剛才你說紅薯怎麼吃來著？”

方才沈禾說話時，宋縣令腦子裡被“畝產一千斤”“紅薯全身都能吃”等刷屏了，其他的半點沒記住。

沈禾又說了一遍，宋縣令拿筆紙記下，生怕再忘了。

之後，沈禾頓了頓，又道：“大人，紅薯長在地底下，若是蝗災來臨，蝗蟲只能啃食地上的藤葉，底下的果實可避免被吃。”

“且民女發現，村裡很多莊稼、草木都曾遭受過蝗蟲的啃食，唯獨紅薯與之前種植的豆子完好無損，是不是說明，蝗蟲不喜食紅薯？”

這又是一個喜訊，宋縣令都不知道為哪件事開心了。

宋縣令拊掌大笑，“蝗災防治本就得當，再種上蝗蟲不喜的莊稼，今年的蝗災不成氣候！”

“本官正在書寫蝗災防治的冊子，正好將紅薯一起呈上去，如此，可造福天下百姓。”

沈禾適時恭維，“大人心繫百姓。”

二人告退後，宋縣令捧著薄薄的一張紙，心裡思緒萬千。

周村長為人踏實能幹，但算不上聰慧；一輩子生活在清河村，見識也不可能廣闊。

他向自己提出的滅蝗法子必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宋縣令之前沒打算管，左右周村長不會以權壓人，許是某高人不願出山，這才借周村長之口將滅蝗之法告知世人。

今天，宋縣令知道了。

原來，隱世不出的高人竟是清河村一農女。

此女父母必是遊歷四方的隱士，二人雖不幸離世，好在將遊歷見聞傳了下來。

可惜不是男子，要不然他倒可以推舉一番。

本朝風氣雖開放，但從未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就連女子立功，真實姓名也不會出現在奏摺、聖旨上。

只會說：某官員之女，或某官員之妻等等。

了卻心裡一樁大事，村長眼見的鬆快了許多。

“小禾，左右沒什麼事，咱們去銀樓看看吧？”

路過縣城上唯一一家銀樓時，村長略顯侷促，他朝那邊看了看，跟沈禾提出去瞧瞧。

沈禾看他的樣子，像是想去銀樓買東西，但又不好意思。

“行，”沈禾調轉腳步，“村長，您要買什麼？咱們去看看。”

村長搓了搓手，“我是想買個銀簪子，跟你李奶奶成親的時候就答應給她買個簪子，幾十年了，她總說浪費，頭上戴的還是之前的木簪。”

“家裡的銀子都是她拿著，我在外面偶爾做點工，攢了三兩銀子，這不，尋思著給她買個銀簪子。”

村長打算先斬後奏，要不李秀芬肯定不讓他買。

“您來縣城好幾回了，怎麼今天才買？”

村長搖搖頭，指了指銀樓進進出出的夫人小姐，還有丫鬟婆子，“都是女人家，我一個糟老頭子進去……怪不好意思的。”

說著，村長把銀子掏出來，想讓沈禾去幫他買。

沈禾沒接銀子，“親自挑的才有心意，走，我和您一起去。”

村長沒動彈，沈禾作勢要拽他，他才慢騰騰朝著銀樓走。

他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沈禾一把拽！

村長猶猶豫豫進了銀樓，裡面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看，各類金飾銀飾擺在櫃檯上供客人挑選。

見有人進來，小二殷勤上前詢問：“老爺，小姐，要買點什麼？咱們這邊有新上的金簪子金鐲子，都是今年時興的樣式，我給您二位拿出來瞧瞧？”

村長漲紅了臉，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們看看，先看看。”

沈禾對小二道：“我們看看銀飾，想買根素淨的銀鐲子。”

小二應了一聲，引著他們倆去銀飾那邊，臉上沒有露出看不起他們的表情。

開門做生意，最忌看不起來買東西的客人，沒準哪個客人瞧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一出手就是上百兩銀子。

就算不是隱藏的大客戶也沒關係，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掙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