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又逢連夜雨,一瓦三房偏一隅。

此夜無眠,他止在床上打坐,潛心修煉。

轟隆隆……

隨著雷鳴呼耀,周天溼氣也漸漸蒸騰,慢在流動彙集中化作道道清流,被那室內傳出的引力攝去。

而隨著靈氣的聚來,這室內也變得朦朧起來,看五光十色弱,其中水最深。

“原來這小子是個水修。”

可諷刺的是,深山哪得水?

而他也不知,為何會淪落至此。

但如今,已經不重要。

因為他是個看重結果的人,也不在乎那因是何物,又過程如何。

呼……

隨著靈氣的匯聚,室內的靈霧在愈發深沉的同時,水系靈氣也開始吞併與轉化其它屬性的靈氣,致使室內的溼氣愈發濃郁,甚至要滲出水來。

也直到此時,他才指訣一變,開始一點一點地吸收和煉化身周的靈氣。

一因心性和見識使然,二來也是為了苛求完美,所以他一次能夠吸收到多少靈氣,便將多少靈氣一次又一次不設上限的進行煉化,直到精煉提純出一絲絲比之汗毛還要纖細百十倍的靈絲才肯納入丹田。

但如此這般,卻極其耗費時間。

待到他那體內那一道氣漩凝聚而成時,非但整個室內都如同浸水一般,時間也已經過去了七天。

箜!

氣漩一成,丹田一震。

悟星河也隨之睜眼,卻在眸內神光盛寂之時,竟然有一層漣漪般的靈波從瞳孔之內擴散全身。

只此一遭,他便覺渾身舒爽、能量充盈,甚至能夠感受到身體細胞的活躍。

“好傢伙兒……”

在攥拳感受了一番後,即便是以樑棟本魂的認知和定力,也為之動容:“本以為這小子是個廢物,沒想到一身的潛力竟然如此驚人。”

“按照我從陽父那裡聽聞,便是那些廢人口中所謂的天驕,想要凝氣也需要經過數年沉澱,否則根本就穩控不住這些在體內時時躁動的靈氣,更遑論排除斥力,將其凝鍊成為一股?可這廝……”

他禁不住重新打量起自已的身體,尤其注目於自已的丹海位置:“非但在煉化過程中如同順水推舟,在凝氣時更加感受不到任何阻力,甚至有些只要意念一動,它便會自我促成的感覺……”

隨著心念的持續發酵,他整個人都振奮起來,更升起莫大的自信和期待:“三十六道而起,一百零八道則終……”

心態一變,他就不由攥拳,抬頭看向窗外的曙光:“只要能夠找到輔佐修煉的資源,別說什麼靈王納靈師,就是成為靈尊也指日可待!”

但在思路初開時,他卻忽然目中一動。

呼!

一頭載人而來的青角玄鷹突然就從遠空飛臨,可落來之後,卻選擇振翅在空,不願落下。

室內的悟星河只一轉頭就看到二者,只是與這青角玄鷹頭上長著的牛角相比,那個站在鷹背上的中年男子還是顯得太過渺小,也不值得悟星河特地去看。

來人名叫楊秀,是長平悟家(即悟星河宗家)的內殿教頭之一,其人冷肅,之所以會眉頭一皺,是因為看到這一瓦三間上沾染的溼氣和晨露過於厚重。

但與任務相比,一切都不值深思,便打眼一掃,看向東廂:“悟星河。”

正在與玄鷹對視的悟星河頓時目中一動,即起身下床,不緊不慢地走出正門,與之抱拳道:“閣下是……?”

楊秀略有皺眉,便甩手拋去一枚令符:“你這腦袋倒是昏了。”

那令符去勢雖猛,但速度不快,只是裹挾著烏光,多少有些唬人。

悟星河抬手便將令符抓住,並將之背到身後:“星河愚鈍,只記得不久前昏亡一場,醒來後就忘了許多。若有不敬之處,還請閣下見諒。”

楊秀一默,隨後搖頭,就馭使坐騎轉身飛走:“半月後,到你這一代競位修權,別忘了回宗家參選。——持此令符,無人會攔。”

“多謝。”

悟星河揚言目送,但背在身後的右手卻一直在摩挲著那枚令符。

“看這人反應……多少也知道一些內情。”

打定心思後,他便微笑向前,負手而去……

彼時,山境邊圍。

呼!

青角玄鷹在側衝出境時還在不斷加速,後來又使出一個斜向橫翻才擺正身位,也就此減速,乘風前行。

“看這小子的神態也不似作假……”

楊秀念及諸多,但終究化作一嘆:“鬥來鬥去,還不都是自家?怎與外人相爭時,卻如此瞻前顧後,有夠貪生怕死。”

唳——

青角玄鷹以輕鳴回應主人的心境,而後便加速翻轉,又突然一個俯衝筋斗,就落入林海,貼浪飛渡,好不快樂……

“你這孽畜。”

那主人也只是笑罵,盡都隨著風聲鷹唳遠去了……

……

“也正好……就算你我相互成全吧。”

悟星河站在那處朽樹坑洞前,在靜佇多時之後,便上前將它挖出……

是夜,那叢中石臺處。

軟玉當前,有如大盆。

石臺在後,其人坐上。

就著明月,當著星空。

再看一眼,閉目沉心。

左手引訣,右手按去。

兩者一觸,軟玉迸光,幾與皎月爭輝,使星河黯然失色。

呼……

即有光色蔓延,先順著右手攀上人體,再將他整個包裹。

那玉中的靈能,不止順著他的右手鑽入體內,還從他的周身毛孔處滲透進去。——這不是他的功法使然,而是那軟玉的能量透過宣洩,從而找到了新的宿主。

“根本無須凝鍊和提純……”

“這能量精純的甚至有些恐怖……”

“與之相比,我日前凝聚出來的那道氣漩,簡直細如線圖一般……”

隨著能量的持續灌注,他丹海內的氣漩也開始慢慢擴化增粗,而隨之膨脹和鼓動出來的能量和震動,也讓他不得不端起全部的精力和十二萬分的小心,去把控和壓制體內可能出現的崩毀。

“奇怪……”

“為何沒有分化能量出來凝聚第二道氣漩?”

“難道這第一道氣漩還未充足?或沒有到達極限?”

他心中多少有些驚訝和遲疑,但再是思想前後也只是空想,不妨一試,就見真章。

於是便用力抓按住那團軟玉,開始慢慢增加自已的吸收速度。

呼呼——

在軟玉曳輝時,他的功法也在加速運轉,便見周遭的天地靈氣和月之精華慢慢匯聚過來,又在他頂上三丈匯聚成一層不斷濃重的靈氣漩渦,即見風眼下沉,猶如漏斗一般,自天靈而入,醍醐灌頂。

此間異象,不足外人道也。

只見那團軟玉在日夜輪轉中慢慢縮小,而空中漩渦也在靈霧瀰漫時越來越大,致使方圓三里之內霧氣席捲,瀰漫甚遠,就驚動了不少妖獸前來。

只是這些妖獸也只敢在旁圍觀,便是幾對狹路相逢的宿敵也在相互敵視後自覺地與對方拉開距離,只等著那邊的寶貝出世,才去爭奪。

當落日將逝,餘暉鮮紅時。

“嘶……”

又一條碧目銀鬃蟒從遠方的小樹林內攀爬過來,它身軀的粗壯程度近乎要三人合抱,所以那一方小樹林真如同地上的小草,根本擋不住它的身子。

“嘁哩哩哩哩……”

這隻從山地中瘋爬過來的火玉玲瓏蜥卻是相對不大,只有三丈大小而已,但其目中的兇焰卻比那條碧目銀鬃蟒還要炙熱。

咚咚、咚咚咚!

聽聞遠外傳來的動靜和兇威,悟星河頓時眉頭一皺,可如今體內進行時,他也分不出多少的心思去關注外在。

“那兩個畜生怎麼如此狂暴?媽的要嚇死老子!”

為了避免危機,悟星河只能硬著頭皮加速吸收的速度,再也顧不得什麼可能存在的隱患和後果。畢竟要是命都沒了,還顧個屁的後果啊!

咚咚、咚咚咚!

眨眼間,兩獸便撞到一處,形成對峙。

同一瞬,悟星河雙手上的印訣也連變九數,猛地將雙手抓按在軟玉上。

呼嗡!

這軟玉在驟然一靜後釋放出莫大的光輝,好似旭日出生一般,化作那林中的地陽。

呼!

對峙中的碧目銀鬃蟒和火玉玲瓏蜥猛地看去,卻見那裡光輝瞬間爆亮,直刺得二者瞳孔劇縮劇擴,已然無法聚出焦點。

吼——!

那些退避三舍的妖獸更是不堪承受,全被這強光刺得捂眼逃離,或在數目流血中倉皇逃竄。

頃刻之間,整個地陽周邊,便只有碧目銀鬃蟒和火玉玲瓏蜥還留在南邊,卻也不敢直視,勉強睜眼罷了。

呼!

那地陽盛極一時,隨後突地一靜,便盛極而衰。

與此同時,卻見兩隻巨獸瞳中的兇焰一蕩,便猛地瞪睛看去。

彼時,那靈霧也化散,更不能阻它二者的目光,直接就看入那人所在之地。

呼……

漩渦飄散時,軟玉也歸無——它縮化成的最後一滴能量,也被吸融入悟星河的掌心。

萬般一靜中,煙消雲散處。

他未睜眼,可頭頂上空,卻慢慢出現並睜開一雙巨大的靈眸。

那碧目銀鬃蟒和火玉玲瓏蜥更禁不住與之對視,可卻被其中的死寂和幽冷攝得激鱗炸毛,本能地就轉身逃跑。

“嘶嘶嘶嘶嘶嘶——!”

“嘁哩哩哩哩哩哩!”

轉眼之間,它二者從哪來,就從哪去。

只是相對來時的威猛和兇悍,此時卻狼狽倉惶。

且它們,也未必能逃。

呼!

那空中的靈眸驟然睜大,它雖然沒有轉動,但瞳孔之中卻分別映出二獸的身影。

吱——!

碧目銀鬃蟒和火玉玲瓏蜥一身的衝勢被瞬間拉斷,只此彈指間的停滯,它二者的靈形便被一股莫大的力量從體內強行拖拽出來一半,直嚇得二者亡魂大冒,拼命掙扎。

“嘶嘶嘶嘶嘶嘶——!”

“嘁哩哩哩哩哩哩!”

有道是:螳螂斷臂,牆虎棄尾。

在危機當下,這兩個傢伙兒也是當機立斷:或是轉身將靈形咬回一半,擇路狂逃;或是猛然擺尾,將靈形當場掃斷,纏走半具修為之靈便鑽地遁走……

呼……

飄去聲似風輕雲退,只見兩獸的半具修靈被那雙靈眸攝入瞳內,即見其中現出些許妖異之芒,似變得靈動了一些。

這一切說來話長,但自兩獸瞪睛看去,到此時突變安靜,實際上只有一個深呼吸的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