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房院裡。

“來來來,喝一杯喝一杯,再續一杯。”

不同於牛夢山等人的七葷八素,悟星河倒是越喝越精神,甚至連酒菜都沒工夫吃,只管與藍廷旭強勸強飲、強倒強推。

至於藍廷旭,則是這麼說或是這麼做的:“誒~~我乃文將,不勝酒力。”

“你他媽的”悟星河當即不滿,便把酒罈一放,也是不信那個邪:“官有文的,將還有文的?”

“參謀將軍嘛。”旁側突然插來一頭,果然是個醉眼惺忪的將士。

“我服——”悟星河了表心意,隨後又搬酒罈:“來來來。”

“滿上滿上。”這一回,藍廷旭倒是沒有推卻了,是以悟星河便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說不勝酒力麼。”

“不勝是不勝,喝是喝,哪這麼多廢話。”藍廷旭也是老六一個,當罵則罵,該罵就罵:“你他媽……”

“全無口德。”藍廷旭了表意見。

“行行行,你說了算。”悟星河也不在乎,先與對方碰上一碗再說:“來來來,幹了幹了,養魚的是狗,喝不完兜著走。”

“你他媽才是狗呢,怎麼兜?倒尿袋裡面兜啊?”藍廷旭也在不知不覺間酒勁上頭,此間已是有些暈眩了。

悟星河本來還要撇嘴鄙視,沒想到窗風一吹,立刻也上身虛晃了起來,便兩眼飄忽道:“對對對,說的對,你說的對。”

“鞥——”藍廷旭突然用力甩頭,沒想到竟然沒有更暈,反而定了神。

悟星河也一晃坐定,再把二人的酒碗拿到一起放下,邊倒邊說:“哎?對了,你這名字咋取的?什麼意思和想法?我聽著挺虛~~啊。”

“滾一邊。”藍廷旭卻是不愛搭理,可是後面與人鬧成一片的牛夢山卻突然把腦袋後仰了過來:“嘿嘿,我也聽說了,是不是挺虛啊?所以才不去樓裡,要來外面這院裡。”

“滾你媽的。”藍廷旭隨手便將這人的臉盆推開,而那邊的將士更是不用多說,立刻有人發號施令:“給老子弄他!”

“打!照頭打!”也不知哪個出的鬼主意,果然有個店裡的夥計抱起酒罈就砸:“嘿誒——,我他媽的叫你!”

嘭噔,啪嗒。

牛夢山也是倒黴,屬實沒有想到被自已兄弟當面背刺,再加上本就暈五眩六的,當下也是應聲躺屍,綿手護臉:“別打啦,別打啦……”

嘩啦。

前樓的賬房先生更是隨手潑酒,卻又老神在在地撫須望前,儼然是故作正經,私報公仇。

“你他媽的……”牛夢山抹臉,卻難以挺身,索性就躺地睡去了。

“呵呵……”兩位皆樂,再又相視一笑,便舉碗共飲,喝罷吃菜。

倒是悟星河,還沒動手,就先動口:“哎,按照你們的辦事作風,這不該來的這麼慢哪。”

藍廷旭頓翻白眼,愛搭不理道:“你又不是編內的,知道個屁的行事作風。”

“嘖,看都看出來了,雷厲風行的。”悟星河自有話說。

“呵呵……”藍廷旭樂呵一笑,禁不住抬手點點對方。

悟星河也樂了,便立刻還以眼色,也果然狡猾和猥瑣。

哪知,藍廷旭卻一笑就嘆:“嗨,也不是來的慢,而是一路上有意耽誤。”

“哦?怎麼說?”悟星河瞬間基因崛起,立馬就來了大興趣。

藍廷旭無奈搖頭,也是自感酒力漸沉、勁麻腦仁,所以就用兩個胳膊肘撐住桌面好生說:“你終究是個府外的,這世子別看年紀不大,但實際上,身份尊貴著呢、嗝。”

“尊~~貴?”悟星河不禁眨眼,立刻就往前湊近了一些,而藍廷旭也是有頓沒停,只是間中緩了一個酒嗝而已:“呼……他、他是兩朝天子血,再加上其父在不久之前為國捐軀,本就身份尊高的情況下,就更有一國之貴。所以別說我們,就連當今王上都不敢輕易責罰,甚至因為過度喜愛,而百般縱容。”

“縱~~容……”悟星河起初還詫異,但隨後就撇嘴:“看出來了。”

“呵呵,”藍廷旭樂呵一笑,進一步解釋道:“所以就不敢主動掃興,不然觸了黴頭,遭罪的還是自已。”

悟星河屏嘴點頭,深以為然:“鞥~~”

藍廷旭搖頭一笑,隨後也似突然想起:“對了悟兄弟,你這發家史~~”

“什麼屎不屎的。”悟星河卻有一絲嫌棄,隨後就拿斜眼看人:“怎的,想入股啊?

“啊?”藍廷旭懵然張嘴,卻引得悟星河翻出白眼兒:“就是合夥。”

藍廷旭頓時明瞭,可卻為之搖頭:“鞥~~我乃武將,不善經商。”

“你他媽的,剛才還說是文的。”悟星河頓時咒罵,可藍廷旭卻側身微轉,滿臉嗔怪:“嘖,見外了不是。”

悟星河復給白眼,簡如石仲附體:“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朋友之間,最煩亂扯。”

“嘿嘿。”藍廷旭樂呵一笑,隨後就悄悄靠近,卻是一臉的賊容賊貌,小心警戒著四周道:“其實啊,別的沒有,也沒什麼,就是,就是小么兒,你知道吧。”

“嗷~~”

這一下倒好,全都圍堵了過來,就連躺屍的牛夢山也突然挺身坐起,閉著睡眼道:“原來是小么啊。”

“滾滾滾,滾一邊去。”藍廷旭一把就將牛頭山的臉盆推按了回去,而牛夢山也樂得安眠,儘管後腦都把地面砸裂,卻根本不痛不癢,還覺得腦袋或睡姿不太安逸,就原地蹭動或是蛄蛹了幾下肩背和腦袋。

“哈哈哈哈……”眾人頓時鬨堂大笑,散開繼續。

話說那一組三人,為何只有老大和老二在場?

老三呢?

老三在那兒呢。

“吃不吃,吃不吃??”石仲愈發急躁地使勁遞給,原來是在餵馬:“你他媽的不吃?你他媽的愛吃不吃!!”

石仲果然脾氣過火,當場就將手裡的一把草料摔在地上。

“唪鞥鞥鞥鞥——!”馬隊長尚未如何,在後面排成一群的兄弟姐妹們卻氣得不輕,不是在踏蹄拱動,就是在仰蹄罵人之類,直氣得石仲瞪大惡眼,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奈何,事不由人,就倏地回眸,只是那麼一瞥,就氣得齜牙咧嘴,果然是怒然昂首,對月抓狂:“老子是股東,是老闆!卻他孃的來餵馬!!我操你祖宗!騎什麼馬!!”

就是啊,堂堂親王世家,放著各種威風凜凜的靈獸不徵不用,偏偏要騎這些不堪大用的凡馬,真是活見鬼了。

“唪鞥鞥鞥鞥——!”

“我操你媽!”

先不管那群馬之怒,也不說石仲為何癖好如此,看往室內。

“你也知道,小么兒其實也年紀不小了,而且我當年就對她一見傾心知道吧?”藍廷旭依舊做賊一般,在與人隔案私語時還左顧右盼個沒完沒了。

“知道是知道……就是沒有體驗過。”悟星河雖是撇嘴,在斜瞥對岸,可語氣之中卻有酸,心田之中也沒甚好滋味兒。

“哎呀——以後有的是機會。更何況還是在這裡?”藍廷旭卻是如此開解的,末了還安慰了一句:“那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想要哪個要哪個。”

“那就小么。”悟星河當機立斷。

“去你媽的。”藍廷旭立刻罵人。

“嘿嘿,說說說,接著說。”悟星河也樂得捱罵,真是犯賤。

藍廷旭輕咂兩嘴,顯然也是滋味兒不美,奈何又不吐不快,就慢慢坐近一點,又開始四處亂瞟:“小么當年嫌我小,”

“吶。”悟星河立刻比出一截小指頭,立刻就讓藍廷旭翻出白眼兒:“說什麼箇中人家沒有那種命,還說我涉世不深,悔是一朝,變是一念,更何況她也看之不上我。”

“換我也看不上啊!“悟星河在接話的時候好似又急又氣,但隨後就撇開了嘴角:“她那條件高的,能看上誰啊?你把姓皇上的拉過來她也看不上……成天跟個母老虎一樣,誰不害怕啊?”

“就是說啊!”藍廷旭可算找到知音,慌忙湊近道:“所以我就不敢去找她,”只此一句,又往前湊,恨不得跟對方零距離的臉貼臉、眼對眼:“哎?我當時在門口,你應該也能感受到吧?她就在樓上看著我,後院那個。”

“鞥。”悟星河輕輕一點下巴,卻用額頭磕到了對方的額頭,於是就氣急坐正:“哎?不是,你不嫌棄啊!”

“嫌棄什麼?”藍廷旭卻是有些不明所以。

“嘖,她是,就是,”悟星河也是費解又為難,只好用眼神讓對方意會:“鞥?鞥?”

“嘖。”藍廷旭頓時明瞭,卻又為之撇嘴,不但把頭身坐回,還特意坐遠了一些:“你懂個錘子,愛情這東西,是那點東西能毀滅的麼。”

“哎呀啊——”悟星河作為一個純愛戰士,又哪裡能受那氣?即便受氣的不是自已,他也要說上兩句:“你他媽的真是牛頭人,沒有綠光不能活是吧?”

“滾你媽的。”藍廷旭雖然聽不明白具體意思,但也知道絕不是什麼好話,尤其是從這廝嘴裡吐出來的奇言怪語,但也無心計較,就左顧右盼著湊了過去:“噓,我悄悄跟你說,其實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什麼。”悟星河也悄悄前湊,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好神秘的,而且還是處在房院中、人群裡,根本就沒有外人在關注,又哪會有人偷聽嘛?

而這些道理他都懂,就是禁不住要去這麼做:“她眼下這個人,或是這具身子,都是假~~的你知道吧?”

“假~~的?”悟星河頓時急眼,可藍廷旭卻只顧四處亂瞟:“就是表象。‘意’相。”

悟星河聞言便愣,又覺得腦子要長出來了,就抬手撓頭:“分身啊?”

“不~~是!”藍廷旭卻因為過度無語而氣憤起來,可悟星河卻聽了個眨巴眼:“到底是還是不是。”

“是!哎呀不~~是!”藍廷旭頓時氣惱,又見悟星河還要張口計較,他便氣得當場抽過去一嘴巴子:“就是一種假象,或者是媚術的具象化。”

悟星河也是懵逼,就下意識地抓摸兩下嘴角和下巴:“怎麼個意思。”

“嘖。”藍廷旭頓覺對方不開眼,於是就悄默默地湊到對方眼前,慢慢睜大自已的瞳孔道:“就是說這醉夢樓……不,外面那個怡紅院,沒有一個是真妓女,”

“啊??”悟星河頓時瞪大了眼睛,可藍廷旭卻慢慢眯起右眼:“都是幻影、幻形的鬼魅。”

悟星河一時失語,隨後就打了個徹頭徹尾的寒顫:“嗚嗚嗚嗚嗚!你阿媽的,別嚇我啊。”

“嘖。嚇你幹什麼。”藍廷旭又覺對方少見多怪,可就是不直接解釋,而是反問過去道:“你以為那些男的過來幹嘛的?”

“做、嫖娼嘛……”悟星河也只能想到這個答案,可卻氣得藍廷旭險些拍桌子:“嫖個驢馬!雙修知道吧?陰陽調合,雙向互補知道吧?”

“呃。”悟星河又是一愣,也是隨著心思的拓展而逐步點頭:“知道,略懂,大概,一點。”

藍廷旭禁不住牽扯住右邊嘴角,沒好氣道:“一看你就是個廢的,難怪還是個煉氣的。”

悟星河卻是好奇要比臉面強,跟個老實聽話的學生一樣乖巧坐好了:“說說。”

藍廷旭沒好氣地緩了一口氣,斜著對方看了一會兒才端碗喝酒。

悟星河慢慢睜大眼,隨後也下意識地端起酒碗,可還沒有轉嘴去喝,就聽對方道:“就像是走入一場幻境。”

悟星河動作一頓,也是剛剛轉眸看去,就見對方鬼神鬼秘地把腦袋湊了過來,依舊是四處亂瞟、悄言悄語地就是不看自已:“醉於溫柔鄉里不知夢,與意念纏綿體更輕。潮起潮落之間,陰陽二氣相互轉渡完成。夢醒時分,雖然仍是流連忘返,無法自拔,渾然忘我,但實際上,痴迷的,卻是那種精神感受,或是兩種氣元交融纏綿上的快感,而不是真實的肉體慾望。”

“我不懂。”不光悟星河不懂,這麼廢話誰能懂?

“哎呀——”藍廷旭也是沒轍,索性就甩臉直言:“就是沒辦事兒,但比真正辦了,還要痛快知道吧。”

“就是爽。”悟星河輕輕點頭,可藍廷旭卻咧嘴低罵:“你看你俗的!”

悟星河稍一咂嘴,就慢慢找回了腦子和心態,於是就同步撇嘴,斜瞥於人道:“那精神賣身不還是賣身嘛,靈魂出軌不還是出軌嘛。”

“你他媽。”藍廷旭頓時不爽,可悟星河卻咂嘴鄙視了起來:“吧。嗒。男人都這樣,意淫知道吧?視奸明白吧?就算只是在大腦裡面跟她爽過,也都會把她當成自已的,逢人就說——哎,我的。一問就是——對,做過。你怎麼掰扯?怎麼自證??怎麼去解釋???她不是賣肉的,難道我是賣肉的?”

他果然理直氣壯,可藍廷旭卻聽了個懵逼:“我為什麼要解釋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