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蔣朝朝。

我夫君是翰林院學士,大夏第二個三元及第。

父親是當朝宰相,母親是有名的富商。

祖父是從前的鎮國公,祖母是一品誥命夫人。

而我,從前也是當過女官的,只是時間很短罷了。

別看我母家家世顯赫,實際上這一路走來實屬不易,從前只是人前風光罷了。

在我記憶中。

父親有許多小娘,他最偏愛秋籬院那位。

秋籬院那位生了二哥和二妹妹。

小時候父親沒有抱過我,但他卻時常把二妹妹抱坐在他腿上,把二哥架在脖頸上騎大馬。

有什麼好吃好玩兒的,父親總是想著秋籬院。

每年官家賞賜的布匹,也是秋籬院先挑。

二哥和二妹妹總是穿著漂亮的新衣裳在我面前炫耀。

當然不是炫耀他們穿的好,而是炫耀這是父親給的。

好在我母親很有錢,當年出嫁那是十里紅妝,所以我從來也沒缺過吃穿。

可物質滿足了,心卻是空的。

我缺愛,缺父愛,也渴望得到父親的愛。

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我從三歲起就學會了引人注目。

說好聽了是引人注目,實際上就是調皮搗蛋。

今個兒打碎了父親心愛的花瓶,然後嫁禍給大哥哥。

明個兒又把母親深愛的蘭花拔了,還說是草。

因為這個,我沒少被父親母親責罰。

直到有一日,國公府隔壁搬來一戶人家,與我住的地方僅僅一牆之隔。

我在牆上掏了個小洞,在那個洞上交了第一個朋友。

剛開始,我們還挺好的。

我會從小洞裡給他遞吃食,他也會把心愛的蛐蛐給我玩兒幾天。

可忽然有一天,他對我說。

“我孃親說你父親是個浪蕩子,寵妾滅妻,整日在外頭花天酒地,還仗著你祖父是國公爺強搶民女。

以後我不要和你玩兒了!”

那時我還小,不懂什麼是寵妾滅妻,也不懂什麼是花天酒地、強搶民女。

但是我知道他在說父親的壞話。

父親在我心裡地位很高,即使他不愛我,我也不允許別人說他壞話。

我急了。

讓下人搬來梯子,不管不顧的爬了過去,跳下去把那小子打了一頓。

打完也爬不回來了,索性就大搖大擺的走正門出來。

那天我被父親打了手板心。

父親說我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說我不知廉恥,我哭了好久,母親心疼的給我上藥,讓我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養了幾日,我養好了,那小子也養好了。

我坐在牆頭問他還說不是我父親了?

那臭小子白了我一眼,“我沒說錯,你父親就是浪蕩子弟,全盛京城都這麼說。”

我心中火氣那叫一個大,不等他反應過來,跳下去又是一頓胖揍。

這次我學聰明瞭,沒走正門,讓下人把梯子給我放下來,我原路返回。

連著揍了臭小子幾日,後來就再也沒聽見他說我父親壞話。

七日後我才知道,他們一家搬走了……

後來父親不知從哪裡聽說的我天天過去胖揍那小子,他又狠狠打了我頓,罰我跪了兩日的祠堂。

我當時心裡委屈極了,明明我揍那小子是因為他說父親壞話。

可父親不領情,還罰我。

在之後,祖母就找到了蘭花苑,把我帶去了清幽庭。

她平時對母親挺兇的,時常說教她。

我很怕她。

可令我意外的是,祖母非但沒有責罵我,還給我親自上藥,看著我膝蓋和手板心,常常掉眼淚。

而且,她對母親兇,卻從不在我面前說母親的壞話,反倒是說父親的不是。

還說是他太寵溺父親了,沒教好他,把他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我在清幽庭一待就是七八年,祖母時常帶著我參加各家夫人舉辦的宴會,還帶我進過宮,我算是長足了見識。

晚我幾年才來清幽庭的二妹妹,祖母從來不帶她去。

她哭著問祖母,“為什麼只帶姐姐去,不帶瑩兒。”

祖母說:“因為嫡庶有別,祖母若是帶你去了,不光祖母和你嫡姐會被笑話,你也會被笑話。”

那時我還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直到有一次,林小娘將二妹妹盛裝打扮一番,纏著父親帶二妹妹去當時的顧相爺府上。

宴會是男女不同席的,進了府以後,父親強行將二妹妹塞給了祖母。

祖母當時臉色很不好,但也只能趕鴨子上架帶在了身邊。

殊不知宴席上,蔣家作為焦點,成為宴席上最大的談資。

那些夫人拿二妹妹和我作對比。

一邊說我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卻說二妹妹是小娘生的,上不得檯面。

就連那些世家小姐,也瞧不起二妹妹,不帶著她玩兒。

這時我才明白當初祖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二妹妹來參加宴會,就是自取其辱。

從那次之後,二妹妹回府便被祖母送回了秋籬院。

林小娘覺得面上無光,便整日逼著讀書。

讀的都是《女戒》、《女德》這類的,在林小娘看來,只要學好了這些,才能成為真正的大家閨秀。

祖母也逼著我讀書,但和二妹妹不一樣,讀的都是男子看的那些書。

只可惜我志不在此,所以我常常偷懶,書倒是沒讀進去多少。

有一天,二妹妹悄悄來找了我。

她問我祖母讓我讀的都是些什麼書?

我瞧著她挺喜歡讀書的,索性把祖母拿來給我書借給她一大半。

祖母時不時會給我佈置作業,也是二妹妹寫完拿來我再謄抄一遍。

那段日子,我們姐妹倆關係十分好。

不久後,二妹妹便也開始去參加詩會。

她頭一次參加詩會就大放異彩,還被那些讀書人稱為“四大才女”之一。

可這次之後,二妹妹就再也沒來清幽庭找過我。

也再沒去過詩會,反倒是二哥突然在京中有了名氣。

對此,我毫無頭緒。

漸漸長大後,我才知道母親的不易,也才明白當年臭小子說父親,那是一點兒也沒說錯。

還有二妹妹,我覺得她心裡是苦的……

瞧著父親還在不斷往府裡抬小娘,我對他的愛,似乎沒那麼渴望了。

他的愛恨氾濫,很博大,但我不稀罕。

我在心裡想,若是有朝一日我家人,絕不會找這種浪蕩子弟。

與其找個華而不實的男子,不如找個老老實實、人品端正的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