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始終對許清沒個好臉色,尤其是見到宋渠覬覦自己和娘好不容易從外祖家帶回來的這塊肉時。

裝模做樣,就說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轉了性子,還是那副又懶又饞的遭樣子!

心裡暗罵,但宋桃總歸是沒有宣之於口。

不過說不說出來也差不多了,許清又好笑又無奈地看著宋桃嫌棄和不信任參雜的表情默默嘆了口氣。

許清之所以一直不因為宋桃和何金蓮的針對生氣,是因為她心裡清楚這都是原主造的孽,過去在宋大舅家生活的這五年裡,大舅媽和表妹幾乎是受原主所累最慘的人。

雖然宋渠也深受原主痴纏的迫害,但原主總歸是喜歡他的,所以不說事事以宋渠為先,那也是整天關心表哥吃得飽不飽、穿的暖不暖的,可謂是一心圍著宋渠轉,再擠出點零碎時間維護一下和備胎們的關係。

可是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鄉村,無論男男女女都是從小就要幫著家裡忙活的,要是遇上那種重男輕女特別嚴重的家庭,就是把男孩當太子一樣捧著,女孩當牲口一樣用。

那麼問題來了,原主的零碎時間是從哪裡來的?

答案是把自己的活塞給何氏和宋桃,尤其是宋桃。

原主作出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洗碗把碗摔了,洗衣也洗不乾淨,唯有在何氏的強行鎮壓下才會偶爾掃掃地,或者出門撿撿柴之類的。但因為原主每次出去撿柴都會去和她的“好姐妹們”玩,把活交給其他人幹,何氏發現後就不再讓原主一個人單獨出門,只有在分身乏術的時候才會放原主一個人外出。

就這樣,原主在這個家裡的作用約等於半個宋錦,但至少宋錦還能幫著家裡喂喂雞,可原主嫌雞舍有味兒,從來都不肯踏近一步。所以算下倆原主的活,有一大半都落在了宋桃身上。

難繃啊……

許清嘆道,不怪宋桃針對自己,要是有個拖油瓶敢把活都推給自己,不拿他煉油都算自己人美心善!

看著宋桃難看的臉色,許清擠出一個堪稱“慈愛”的笑容。

還能怎麼辦呢,自己背過的黑鍋還少嗎?這是我一輩子愛吃肉應得的。

“這樣吧,我炒一個菜,要是……”

“你說什麼?!!一兩銀子?他怎麼不去搶!”

許清話沒說完就被主屋傳來的聲音打斷。

是何氏!

怎麼了?

正當許清滿臉疑惑的時候,遂即傳來的清脆童聲解了惑,“娘,這還是我砍過價的!”

許清恍然,原來說的是孫大夫診金的事。

見宋桃臉上也有不解,許清出言解釋了今天上午孫大夫給宋渠看病的事情。宋桃的神情立馬變得憤怒了起來,瞪了許清一眼,猶豫幾番,還是把懷裡的東西放下朝主屋跑去了。

對不起了舅父,晚飯一定給你多夾一筷子肉。

許清雙手合十,接著拎起何氏帶回來的肉觀察了一番——嗯,瘦多肥少,許清腦子裡閃過宋家貧瘠的糧食儲備,最終定格在了牆角的一小壇芽菜上。

選定了菜譜許清的雙手飛快地動了起來,一方面是飢腸轆轆,另一方面……這不是怕宋桃那個小丫頭回來的太快了就不好辦了嘛!

灶臺兩口灶同時燒火,左邊蒸上米飯,右邊先把過燒熱,將豬肉整塊皮面向下按進去燒豬皮,待豬皮呈米色拾出,切蔥段、薑片加冷水下鍋與豬肉同煮去除腥味。

豬肉逐漸煮到發白,肉中的血沫隨著水的沸騰在水面翻滾,許清這時已經把芽菜切碎成沫,撈起滾水中的豬肉用籠布勉強擦乾,再找繡花針過開水燙過後於豬肉表面扎孔。

控制著扎孔的力道,每一針下去豬肉表皮都會溢位一絲油花來,油香撲鼻。

均勻的孔戳好之後,許清從那個小包袱裡翻出醬油,倒出來一點先看了看又嚐了嚐味道,她眉頭一皺。

發酵的溫度沒控制好,顏色不乾淨,味道也不好,鹽味浮於表面,多得都要發苦了……

許清表情痛苦,眉心都擠出了細細的紋路,用小拇指沾了一點醬油放進嘴裡再咂吧咂吧。

嘖……

算了,湊活用吧。

她發誓回頭一定要自己醃一罈子醬油一雪今日之恥!

把醬油均勻地塗抹在豬皮上後燒熱油下鍋,緊緊地扣著鍋蓋聽著裡頭傳來的霹靂拍啦的聲音,算著時間、火候,許清把鍋蓋一掀,登時一陣肉香隨著鍋內升騰的白氣盈滿整個灶房。

去而復返的宋桃手一抖,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她顫著手想質問許清,但是被肉香裹挾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醬料激發出的濃濃香氣烘得宋桃眼前發暈,嘴裡的唾液瘋狂分泌。她張不開嘴,自然沒空回應何氏問得那句“怎麼了?”

不多時,何氏和宋錦也趕了過來,在灶房門口陷入了和宋桃一樣的呆滯狀態。不過何氏好歹是個大人,嚥了咽口水又清了下嗓子提醒自己一雙現眼的兒女哈喇子都快流到腳背上去了。

“咳,清娘,你會做菜?”

許清片肉的手一頓。

糟,忘了這一茬了。

對許清來說只有在熟悉的地方才能得到些安全感,她被宋山的事衝擊得一心只想縮回自己的舒適圈待著,所以這才爭著攬下了廚房的活計,結果悶頭做飯忘了維持原主人設這件事了!

她手上動作不停,把豬肉片成厚約三分之一個指節的肉片,麻利地把肉和芽菜碼進粗陶碗裡,送進旁邊米飯鍋裡開蒸。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在衣角處蹭了蹭,轉頭對何氏笑道:“別的菜不敢說,爹爹教我的這道鹹燒白可是姥姥都說好吃呢,今天舅母也幫我掌掌眼,看我靠著這道菜能不能去酒樓撈個主廚噹噹。”

如許清所料,何氏雖然眼底還有猶疑,但是沒顯露出太多的不悅來,嘴上說著:“好好的女孩子當什麼廚子去,有的你忙活的。”手上抱著針線筐就走了。

許清輕舒一口氣,心裡再次感謝了一下原主爹的商人身份,雖說古代社會商人地位低,但在村子裡沒那麼多講究,誰日子過的紅火誰就好,要是再能幫扶鄰里那就是大善人。

原主爹生意做的不錯,整天走南闖北,回來給原主的吃穿用度那都是村裡的獨一份,而且原主還是村子裡為數不多識字的姑娘家,所以藉著這個藉口與眾不同一點點也不顯得奇怪。

只是雖然何氏現在不說,可要是自己以後展露出來的東西多了,會不會起疑心還未可知,更重要的是她對自己的看法。

許清目光沉沉地盯著案板上的野菜嘆了口氣,還是得找個由頭攤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