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進城

這一趟進城何金蓮母女並上許清三人收穫不小，何金蓮賣了帕子換了錢，宋桃配齊了絲線、錦布，當然收穫最大的還屬許清，她不僅得了折桂書坊買紙牌的定錢，買了心心念唸的棉花，敲定了和季淮生的合作，還買足了滷水的原料。

收拾東西放進揹簍裡的時候，許清假裝沒聽見何金蓮倒吸冷氣的聲音，待何金蓮問起這些貨物的價格時，許清說：“今兒運氣好，碰上棉花鋪的老闆清舊棉花，比新棉花一斤便宜三文錢呢！”

“是嗎？”何金蓮有點不敢相信，蹲下身翻看了一下棉花包袱，“這麼好的棉花都打折賣啊？”

“是啊是啊，要不說運氣好呢。”許清睜著眼睛說瞎話，順便暗暗瞞下了最貴的滷料的價格，把香料什麼地塞在揹簍最下面，推著何金蓮就要走。

“今日怪我，在書坊找書找得晚了，回去咱們搭牛車，我來付錢。”

“你付什麼你付？”何金蓮半點不慣許清的臭毛病，“剛一有錢就大手大腳地花，你那些銀子夠你花一輩子不成，你以後還嫁……娶不娶郎君了？”

最終許清還是沒爭過何金蓮，但她分明看見何金蓮把九個銅板來來回回地數了許多遍才遞給車伕。

夕陽幾近西下，路上的人不多，車伕的車趕得便快，原本還說說笑笑得三人在飛快的行駛中喝了好幾口風后也不說話了。

從青陽縣到南水村之間，出了官道便是一段在樹林之間開得大路，路雖然平坦，但周圍樹林茂密，天光昏暗之下顯得分外陰森，似有詭影重重。

血紅的天邊和許清差點被宋山所傷那天分外相似，加上週圍的環境，幾乎是立刻就讓許清渾身難受了起來。

她控制不住自己愈發急促的呼吸，還有自那天起一緊張就響個不停的耳鳴聲，距離許清最近的何金蓮好像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頂著風詢問她的情況。

可許清什麼都聽不見，只能透過何金蓮的嘴一張一合勉強辨認出她在說什麼。

蒼白著臉，許清還是向何金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但是她不敢說話，怕自己的聲音會暴露自己並不平靜的心緒。

許清掐著掌心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噩夢已經過去了，沒事的。

沒事……

“誰？！”

車伕猛地把牛拉住，老黃牛長“哞”一聲，突然出現的人嚇了它一跳，破碎的尾音在空曠無人的路上顯得有些淒厲。

坐在牛車上的三女始料未及，被牛車的變故顛得一陣晃動，身量最小的宋桃甚至差點被直接甩下車去，還是許清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不然宋桃要傷成什麼樣還未可知。

牛車、馬車，一字之差其實天差地別，三人所乘坐的牛車不過是用在牛身上套了一架木板車而已，又因為這一趟只有她們三人搭車，故而都是背對著車伕坐的。

此時突遭變故，三人只能勉強把自己掛在車上，好不容易等到黃牛不再發狂，這才扭頭向路中間看去。

只見大路中間橫站五人，為首之人身形看上去還十分眼熟，只是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容貌，許清心裡一緊，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了，在心裡祈禱千萬別是她最不想碰見的那個人。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逐漸探出頭的月亮自西邊照亮了眾人。

宋山！

“宋山！”

許清的心聲和何金蓮的怒喝一道發出。

“你這是要幹什麼？”何金蓮像老母雞護小雞崽似的，雙臂微抬，將許清和宋桃牢牢地護在身後。

“我要幹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那好外甥女幹了什麼？”宋山冷笑一聲，手裡的鐮刀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他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寒聲說道：“老子今天，就是尋仇的！”

“誰知道你抽什麼風？少擋路！”

何金蓮不吃他這套，宋山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就算宋山再怎麼凶神惡煞，何金蓮也不會被他嚇住，更不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轉而質問許清。

“老虞婆，你今天要是不把許清交出來，就是和我宋山作對了！”宋山臉上橫肉層層疊疊，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狠狠滴瞪著何金蓮。

在何金蓮耳朵裡，宋山既然說是來尋仇的，還說和許清有關係，那就只能是為了他爹宋武成來的，她也不客氣，張嘴就往宋山腳邊呸。

“我呸！你們一家子是非不分的渾人，如今還敢來鬧，小心我告到官府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宋山眼睛眯成一條小縫，咧嘴擠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兄弟們，給我上！”

一聲令下，其餘四個人嚎叫著就往許清三人所處的地方衝，四人高矮胖瘦各有特點，昏暗的環境中齊齊衝過來的架勢十分唬人，其中一個長得像老鼠似的人嘴裡還不乾不淨地調笑著。

“那個小娘們留給山哥，剩下的那兩個就讓咱們兄弟幾個享受了吧！”

牛車車伕被嚇得一個激靈，一骨碌爬起身就趕著牛車跑了。

四人從四個方向將許清三人團團圍住，似乎是覺得看她們掙扎的樣子很有趣，所以放慢了腳步，一點點地收緊包圍圈，同時汙言穢語頻出，被何金蓮瞪了後不僅不惱，反倒互相對視一眼哈哈大笑，明晃晃地就是以逗弄她們為樂。

何金蓮沒想到宋山真的敢動手，她一個人擋不住這些人的目光，不僅已經感覺到宋桃在不斷地往她身後縮，和許清相握的手也察覺到一陣濡溼與顫抖，不知是誰的汗水，也不知道是誰恐懼的不能自已。

咬了咬牙，何金蓮低聲囑託道：“一會兒等他們全都靠近，我會把他們攔住，你們兩個就往村子裡跑，不要回頭，聽見了嗎？”

宋桃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娘”，便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來話。

何金蓮使勁握住許清的手，說：“阿清，阿桃不知事，舅母求你，一定帶著她逃，千萬，千萬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