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寄綿考上的是京都音樂學院的豎琴專業。

藺殷提著她的行李箱,到了入學簽到的地方時,目光四下一掃。

就有一個男生越眾而出,笑嘻嘻地湊了上來。

“藺哥,你來了。”

打完招呼,男生的視線往旁一落,看到了靜靜站著的鐘寄綿。

眼睛一亮。

“這就是藺哥你掛在嘴邊的小棉花吧!”

“你好,我是藺老師曾經的學生,現在是咱們管絃學院的學生會會長,小棉花有事就來找我~”

……小棉花?

鍾寄綿一愣。

就聽身旁男人驀地低嗤一聲,聲音不輕不重,似是警告。

“賀珏,你皮癢了?”

賀珏笑得吊兒郎當,“藺哥,別的我不知道,至少有小棉花在這兒,你肯定不可能有空搭理我。”

大行李箱和書包都被藺殷拿著。

鍾寄綿只斜挎了個裝手機的小巧揹包,指尖壓在包帶上,在賀珏帶著她往簽到處走去時,轉眸看了一眼藺殷。

聲音輕輕的。

“小棉花?”

鏡片後的眼眸微眯,長睫垂落,掩著眸底情緒。

只能聽見低沉嗓音,慢慢說著,“不是棉花?又軟又韌。”

還白。

最後兩個字,隨著喉結滾動,又咽了回去。

賀珏裝模作樣帶路,一直豎著耳朵在聽。

等鍾寄綿俯身簽字時,他引著藺殷去旁邊辦手續,又偷偷溜了過來。

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

“學妹我和你說,別聽藺哥胡扯,他就是故意的。”

“什麼又軟又韌,他就是不喜歡聽別人喊你綿綿,哪怕我們都沒見過面,只是跟著他的稱呼喊——”

“賀珏。”藺殷睨過來一眼,眼風凌厲,“再說一句,你要的東西就沒了。”

賀珏苦了臉。

“行叭,我不說了。”

“再說,藺哥拜託我好好照顧你才給我的豎琴就沒了。”

嘴上說著不說了。

該說的一點兒沒少。

鍾寄綿低頭輕笑了笑,仿若品嚐到了一點兒很淡的甜意。

入學手續辦完了。

她跟著藺殷的腳步往宿舍樓走。

腳步輕快,小聲道,“藺殷,謝謝你。”

男人只側頭看過來一眼,笑意潤如春風,溫文儒雅。

“說了,會保護好你的。”

-

鍾寄綿分到的宿舍條件還行。

四人間,上床下桌,獨立衛浴。

她進門的時候,宿舍裡其他三個女生已經在了,還有他們的親人,正在忙前忙後的收拾。

見她進來了,裡面的人紛紛笑著點頭,以示友好。

宿舍門有些狹窄。

藺殷身高腿長,邁步進來,仿若連外面走廊都完全被身形遮蓋住了,瞬間帶來一股壓迫感。

不過他臉上總是漾著溫潤笑意,極大的沖淡了那股壓迫感。

氣質亦是和風細雨,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來。

有個活潑的女生就忍不住問道,“這是你哥哥還是你男朋友呀?”

鍾寄綿只覺得胸腔中的心臟狠狠一跳。

她唇瓣微抿,不想說哥哥,卻又不能說男朋友。

正想著。

肩上被搭了只修長的手,男人站在她身後,溫和輕笑。

“鄰居哥哥。”

三個女生臉上都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懂了!

哪兒有鄰居哥哥陪著來開學的。

又不說男朋友。

那就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期唄。

放在肩上的手又輕輕拍了拍。

藺殷低聲道,“我來收拾,你去外面看看宿舍樓的設施吧。”

他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溫雅矜貴,動起手來卻是利落。

先將椅子擦乾淨了,又用紙巾細細擦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水漬殘留,才讓鍾寄綿坐下。

鍾寄綿想幫忙。

也被藺殷勸回去了。

“坐好,這點兒活用不著你動手。”

最開始和她打招呼的那個女生湊了過來。

給她分了一顆奶糖,眨了眨眼。

“我叫覃琉,琉璃的琉。”

等鍾寄綿自我介紹完,她將手撐在鍾寄綿身後的椅背上,往旁邊示意了下。

貼近了小聲問道,“你家的?”

鍾寄綿眼睫輕顫,見覃琉露出了一個很甜的笑,坦率又直接,“不是的話,可以給個聯絡方式嗎?”

“……是的。”鍾寄綿蜷起指尖,忍著耳廓熱度,輕聲卻堅定。

覃琉皺了皺鼻尖,長長嘆了口氣。

“果然,優質股早就有人了——綿綿,你不要誤會哦,我只是單純喜歡這一款。”

“溫潤斯文的男媽媽嘛。”

“而且看你哥哥的動作,應該有一身很漂亮的肌肉,胸肌不小誒,靠著睡肯定很有感覺。”

“!”鍾寄綿茫然聽著,耳廓的紅暈到臉頰上,“你、你別說了……”

覃琉有些稀奇地打量著她。

進門時眉眼清清冷冷的,還以為是什麼不好相處的大小姐。

這會兒才發現,原來是個一逗就臉紅的軟脾氣。

可愛。

喜歡。

覃琉張開手臂,摟住了鍾寄綿的肩膀,“綿綿,你臉紅好可愛哦!!!”

又擠眉弄眼,“不是吧,你這麼單純?我和你說,你哥哥這樣的要好好把握啊,鼻樑高手指長的,還願意花時間鍛鍊,就算人到中年也不會胖太多——”

鍾寄綿最後是落荒而逃的。

覃琉是個自來熟,小嘴一張叭叭叭能說半天,小姑娘看準了鍾寄綿的性子,什麼話都大咧咧吐露。

以至於。

被說了滿耳朵胸肌的鐘寄綿,在午飯時,總會下意識將目光垂落。

天熱。

藺殷只穿了件寬鬆的短袖襯衫,釦子一絲不苟地扣著,壓在凸起喉結之下。

這會兒安靜坐著看不出來。

但之前給她講題時,藺殷會微微俯身,妥帖修身的白襯衫勾勒上半身線條。

好像。

確實。

挺好看的。

等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鍾寄綿驀地低下腦袋,在心裡嗚了一聲。

藺殷的指尖搭在選單上,看坐在對面的少女從宿舍出來後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臉上的紅暈染著清婉眉眼,似是睡蓮綻放。

他唇邊笑意微深。

“綿綿,在想什麼?”

鍾寄綿驟然被點了名,一個激靈坐直身。

眼神有些心虛的飄了飄。

“在想室友。”她小聲道,“看上去,都還挺好相處的。”

藺殷頷首,“第一面,基本不會有什麼太差的印象,至於具體的人品如何,慢慢相處中會了解到的。綿綿,能相處最好,三觀不同的,也不用強求自己。”

鍾寄綿點頭應好。

他們這會兒在學校外的一處中餐廳小包廂中。

藺殷點完菜,喝了兩口茶,起身去洗手間。

鍾寄綿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喝著溫熱的大麥茶。

有人來上了菜。

離開時,不小心帶倒了放在桌邊的手機。

服務員白了臉,立刻將手機撿起,忐忑地遞給鍾寄綿,“您看看,有沒有哪裡摔壞了?”

“沒有。”鍾寄綿看了看屬於藺殷的手機,搖頭笑道,“沒摔壞,你放心吧。”

服務員又連連鞠躬道了歉,才退出小包廂。

鍾寄綿本打算將手機放回原位。

指腹壓在螢幕上,喚醒了鎖屏,讓手機螢幕驟然一亮。

藺殷沒弄什麼花裡胡哨的桌布,亮起來顯示的,只是一株棉花。

鍾寄綿指尖一頓,下意識看了眼那株棉花。

正在這時,鎖屏上跳出來一條簡訊顯示。

時間為剛剛。

【藺先生你好,我是明天和你相親的盛清沅,地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