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銀子,胖老頭樂呵呵地回到船艙裡。

鐵觀音沉默著牽馬上船,踏碎了甲板上的薄冰,停在那年輕道士一群人身邊。

身形還沒穩住,一道罡風颳過,將二人邊上的燭火吹得搖搖欲墜。

李狂歌輕輕一嗅,眉頭皺起。

那年輕道士倒也足夠謹慎,拍了拍道袍,大笑起身,單手舉杯:

“能讓鐵觀音牽馬,道友肯定不是凡俗之人,共飲一杯否?”

“你?”李狂歌頭都沒轉,聲音比這刺骨的河水還要寒冷。

北海玉簫臉色一沉,收回酒杯。

他不是覺得被駁了面子,而是在這少年的聲音裡面,聽出了無邊的孤寂。

那是高處不勝寒的孤寂!

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掌捏碎杯子,北海玉簫重新抬頭,注視著那目不能視的少年郎,拱起雙手:

“公子,貧道對你並無惡意,在下感興趣的,是為你牽馬做僕的鐵觀音,若是你能交出她來,咱們還能交個朋友,若是……”

“若是我不呢?”

李狂歌不等北海玉簫說完,便直接打斷。

“那就得罪了!”

北海玉簫大袖一揮,身旁的七八個美豔女子頓時飛身而起,個個袖中藏劍,以劍佈陣,將鐵觀音圍困其中。

“殺!”

一聲冷喝出口,劍光閃動,生生將黑夜照成了白晝。

鐵觀音黑袍翻飛,抵擋劍光無數,可這八名絕色女子,雖都是七境,但配合實在絕妙無比,沒有絲毫破綻。

縱使是八境高手鐵觀音,也只有承受之功,卻無還手之力。

一時間,竟是完全落入下風。

旁邊觀戰的北海玉簫見此,放聲大笑,捶胸頓足,狀若癲狂,如同瘋魔了一般。

“鐵觀音,貧道這八個親傳弟子,十八載來通吃同住,早已渾然一心,八劍合一,你拿什麼擋?”

鐵觀音默不作聲,只是眯起了眸子,取下身後劍匣。

劍棺一開,龍吟十里。

整個漠北河上,竟是無風無雪。

鐵觀音取出散著寒芒的儒劍,以及那同名劍譜,閃轉騰挪之間,劍譜合上。

寒光照破黑夜,劍氣縱橫數里!

八顆傾城頭顱,橫飛而起。

溫熱的鮮血,落在地上,像是萬朵梅花開,煞是好看。

北海玉簫也並非坐以待斃之人,他手腕一抖,一把翠綠的玉簫憑空出現在手中。

身形更是已經去到了李狂歌身後,殺意凜然。

“鐵觀音,現在你又當如何呢?”

鐵觀音還未應聲,李狂歌的嘴角就已經緩緩揚起,心神一動,劍仙威壓散開。

輕飄飄的威壓,落在北海玉簫身上,就是萬鈞之重。

無數驚天劍意,從天而降,黑夜如同白晝。

剛才還渾身殺意的北海玉簫,面色如同金紙,沒有絲毫血色。

心裡,更是恐懼不已,顫抖如篩糠。

這威壓……

九境!

絕對是九境之上的大高手才能釋放得出來!

鐵觀音的身後,絕對沒有這種級別的存在。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就是身前這個少年。

怪不得這少年,敢視他北海玉簫為螻蟻,原來暗中有如此強者保護。

事到如今,想要留下一條性命。

只能求饒了。

念及至此,北海玉簫深吸了一口寒氣,“嘭”的一聲,雙膝重重落在甲板上,跪在馬前求饒道:

“公子,我本無意對你出手,可否留我一條性命,我願與鐵觀音一樣,成為你的僕從!”

“你?”

李狂歌還是輕笑一聲,輕蔑無比,隨即瞥向鐵觀音。

鐵觀音瞬間會意,一劍光寒,急停的風雪瞬間驟起。

一顆大好人頭,落入漠北河中,幾個浮沉,便消失不見。

甲板上,只剩一具籠著染血道袍的屍體,還有旁邊的翠綠玉簫。

鐵觀音收起儒劍,撿起玉簫,輕聲問道:

“主人,這玉簫硬如鋼鐵,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寶物,如何處置?”

“先留著。”李狂歌輕輕一嗅,淡淡道:“他身上還有東西。”

鐵觀音聞聲,俯身一翻,果然在北海玉簫的屍身上,翻出了一塊漆黑的令牌。

令牌只有巴掌大小,通體發黑,形狀如同火紋。

“這是……”

鐵觀音眉頭皺起,臉色瞬間嚴肅無比。

“這人居然就是玉簫子!”

“玉簫子嗎?”

李狂歌臉色也不由得沉下幾分。

據他所知,魔教有四大護法。

玉簫子、金蓮花、銀羅剎、鐵觀音,這四人在江湖上的名聲都極大,但由於魔教並無總舵,四大護法也互相不認識。

沒想到讓他在這兒碰見了。

不過,這個玉簫子,出現在漠北河,只是巧合嗎?

先前還在大雪之中的時候,鐵觀音就跟他分析過,漠北河極有可能藏有八境中階高手圍殺。

沒想到,玉簫子竟然是衝著鐵觀音來的?

還真是奇怪啊。

“主人,我探探河底?”

李狂歌正在思忖之際,鐵觀音已經收拾船上的屍首。

“不用。”李狂歌輕輕搖頭。

剛才他釋放出劍仙威壓的時候,河底如果真有八境強者,恐怕早已藉著這湍急無比的河水遠遁而去了。

“好。”

鐵觀音點點頭,牽著馬繩,沉聲道:

“船家,渡河。”

話音落,先前那胖老頭,唯唯諾諾從船艙裡爬了出來,看了一眼還未被完全凍成冰的血跡,顫抖著點頭。

然後,開始渡河。

鐵觀音盯著胖老頭看了幾眼,目光終於挪了回來:

“主人,這老頭身上沒有修為,就是個普通人,殺不殺?”

“殺不殺?”

李狂歌輕聲一笑,鐵觀音錯了。

這老頭的確沒有修為,但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漠北河南連鎮北城,北接荒漠道,是為大周國和北涼國之間的交通要塞。

行走於此的人,哪個幹得不是刀口上舔血的營生?

那老頭能在這兒立足,敢在這兒生存下來,就說明絕對不是普通人。

不過,殺人這事兒暫且就算了。

雖然他李狂歌,不介意將所有站在對立面的人,都送去見什麼北海玉簫。

但這老頭,著實沒有殺的必要,讓他傳出去一些訊息,反而能規避一些麻煩。

至少八境中階之下,不會再來找惹他。

船上燭火燃盡,船已抵達對岸。

風雪未變,反倒是二人一馬前進的速度加快了些許。

漠北河邊,船上。

一隻信鴿從船艙裡飛了出來,腳上綁著字條:

“北海玉簫,戰敗身亡,反賊李狂歌身邊,定有超越八境中階強者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