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楊樹換上黃色的衣裝,在秋風的催促下,樹葉戀戀不捨的從枝頭緩緩飄落,在地面鋪出一條金色的地毯來。天格外的高,格外的藍,空氣中已經多了一絲涼意。

考研報名的日子臨近,院辦終於公佈了保研的名單,不用想,子祥肯定不在名單裡面,因為保研名額只有十個,他成績排中間夠不到保研的資格。名單裡有二狼和五狼,二狼是理所應當,但沒想到五狼也在名單裡,這就讓他有些受刺激。保研的規則是按績點學分從高往低排,前面的放棄,後面遞補上來,如果三狼、四狼不選擇出國留學,七狼不決定考外系研究生,那這名單也就沒五狼什麼事。子祥和五狼績點基本差不多,五狼稍稍靠前,原本兩人都打算找工作,現在五狼被天上掉的這塊餡餅砸中,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繼續讀研究生。除了這幾個人,六狼學也有了去路,已經拿到一家北京當地企業的offer,他學的是經濟管理,當下國內經濟一片火熱,找工作根本不用愁。現在這宿舍裡就剩下子祥一個人灰溜溜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保研的名單擾亂了子祥的心,他坐在圖書館裡努力耐著性子看書做題,此時複習進度才剛過一半,離考試還剩不到三個月時間,他更加焦慮了。

兩天後的一個早上,子祥一如既往的到圖書館佔座複習,這時電話響了,來電顯示的是一個陌生座機號碼,子祥起身快步走到樓道,接通電話。

“喂,你好!”

“喂,孔子祥,我是李老師,你馬上過來院辦一下,有事通知你。”

子祥感到莫名其妙,隱約有一些不安,院辦從來沒主動找過他,會是什麼事呢,他可沒犯什麼錯啊。

“好,我馬上過來。”子祥掛了電話,立馬朝院辦趕去。

來到院辦,李老師臉上有些焦急,她也忙不贏招呼子祥坐下,言簡意賅的說道,“現在有這麼一個事,二班的王德發放棄保研,空出來的名額就遞推到你頭上,你願意接受這個名額,接著讀本系研究生嗎?”

原來子祥的績點成績排在所有人中的第22位,前面除掉出國留學和報考外系研究生而放棄保研的,他恰好排在第11位,現在又有一個人放棄,這名額就落到了他頭上,但問題是前三名才有資格推免外系研究生,後面的就只能保送本系。

子祥愣了一下,臉上本能的露出驚喜的表情,但馬上又變得嚴肅起來,他不打算接著讀物理的研究生,這下可讓他犯了難,“呃……我,等我先想想。”

“好,保研名額明天12點之前要確定下來上報學校,你今天下午3點以前必須給我答覆,如果你不要,那我還要聯絡後面的同學,明白嗎?”李老師也一臉嚴肅。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準時給您答覆。”

子祥離開辦公室,徑直走到辦公樓旁幾棵楊樹下,來回踱著步子,思考要怎麼選擇。本來他已經一門心思準備考外系,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整這麼一出來擾亂軍心,雖然他沒有多少把握能考上,但是考不上也罷,他也就死了心,後面接著找工作就行。如果接受保研名額,繼續讀物理系研究生,學歷雖然高了一截,但他十分清楚其中的含金量,到畢業找工作時一樣不樂觀。唉,這叫什麼事啊,盡是些令他頭疼的選擇題。有時候就是這樣,沒有選擇還好,不用想那麼多,悶著頭往前走就行。一旦有了選擇,就開始犯難,選對了歡喜一場,選錯了後悔一輩子。子祥拿不準這是上天給他伸出的橄欖枝,以讓他知難而退,還是和尚面前送上的一碗狗肉,要考驗他一番,要還是不要,他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隨後,他撥通了家人的電話,孔德明和劉玉竹一開始也為這意外的驚喜激動萬分,但聽完子祥的分析後也變得沉默起來,他們給不出什麼好的建議。電話掛完,過幾分鐘又打過來,來來回回好幾次,一家人急得團團轉。

孔德明堅信,讀了研究生就更上一層樓,又是名牌大學,以後找工作肯定更有優勢。

劉玉竹也說,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那就讀,錢的問題不用擔心,這個家一次性就供出一個研究生來,這對他們來說是莫大的光榮。

父母二人最終意見都傾向繼續讀研,只是讀什麼專業,他們也不好說。只有子祥更清楚自已所面臨的處境,讀研無非就是緩兵之計,面對就業是遲早的事,誰也逃不掉。

時間已過中午,子祥也顧不得吃飯,他努力想從混亂的思緒中找出解題的思路,希望透過權衡利弊的方式加以決斷,但無論是利還是弊,總沒有一方能以顯著優勢打倒另一方。他慌亂,煩悶,焦躁,已經有些集中不起精神來。在這種脆弱的狀態下,人總是容易變得保守,偏向選擇那些既得利益而放棄博取更多收益的機會。他想到考研複習的苦和難,結果的不確定性,另一方面保研省時省力,還有獎學金,可以減輕家裡負擔,最終他妥協了,決定接受保研名額。在推免申請表上簽字的那一刻,子祥腦海裡閃過法官宣判罪犯罪行的畫面,“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好了,一切都放下了,子祥再也不用到圖書館裡苦逼複習,暫時也不用再為找工作發愁。回到宿舍,他終於又有時間彈起吉他,還是那些曲子,優美動聽,又帶著一絲絲惆悵。此時,他的內心稍稍得以平復,卻始終也平靜不了,因為已經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考研過後,七狼如願考上了電子資訊工程學院的研究生,三狼四狼也透過了美國大學的留學申請,只有六狼一人找到了工作,最終進了北京一家商業銀行。這一次,子祥有驚無險,但這樣的結果並非他所願,他只是無奈的接受了一個看似最穩妥的結果,未來會是怎樣,他依舊不敢有太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