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時代,一定是科技的時代,即便是農業,也一定是科技農業。科技落到實處,即是不斷更新,科技含量不斷提高的製造業,製造業永遠都是最核心的東西。宮廳長肯定也是這麼看的吧?”

李洪柱一邊和宮長樸交流,心裡卻總是忍不住想起馬克成剛才電話上說的事。

段守坤竟然消失了!

就是消失。

回大都後,馬克成一直對段守坤手裡的東西念念不忘。大年初一那天,他在跟李洪柱打電話恭賀新禧之後,也跟段守坤打電話拜年了,當時電話上段守坤還好好的。只是那會兒馬克成不好開口。

正月初十,馬克成終於忍不住,再次打電話聯絡段守坤,然而卻被提示說手機號碼是空號。

暗道不妙,馬克成隨即動身,準備登門拜訪,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段守坤家大概位置,卻怎麼都打聽不到段守坤這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上次他們認識的那家酒店,卻發現老闆壓根不姓段,也不認識段守坤這個人。

倍感蹊蹺的馬克成又四處託人,輾轉聯絡到段守坤老家縣城公安局,卻被告知,當地就從來沒有過一個叫段守坤的。

就好像,上次他們經歷的那事兒不過是一場夢一樣。

馬克成甚至都懷疑自已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這才給李洪柱打電話。

“老馬,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李洪柱電話上冷不丁問。

馬克成一愣,想了想,“我搞古董也有些年頭了,接觸的怪事也不少,但後來發現,所有的鬼,都是人搞出來的。”

“老馬睿智!”李洪柱深以為然,“所以這個段守坤,大概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可能,這個段守坤,壓根就是杜撰出來的一個名字,人家壓根不叫段守坤;第二種可能,段守坤確有其人,但春節之後,他主動抹去了自已的資訊。”

“還有第三種可能,那就是另外有人抹去了他的資訊。”馬克成順著李洪柱的思路說道,感覺自已思維也逐漸清晰起來。

“沒錯。”

如果沒有這一出,李洪柱還不覺得有什麼太大蹊蹺的,無非是潘國泰的線索。但如今有了段守坤消失這一出,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祖孫,河圖,龍脈,這件事似乎更加有眉目了。

這邊,宮長樸聽了李洪柱的話,認真地點點頭,“作為工業出身的,我當然是這麼看的,只是,南江的工業基礎,目前來說,實在薄弱。”

“所以下一個五年計劃,強調農業可以理解。但十一五期間絕對不能這樣。”李洪柱提醒道,“尤其是我們馬上要加入WTO,誠如剛才嚴議長所言,這對於我們來說,雖說是一個巨大挑戰,但同時也確實是一個巨大機遇。”

“你有沒有什麼建議?”這是宮長樸最關心的。

“我看了五年計劃,裡面關於工業這塊,提到了利用南江省的資源稟賦,這點是沒錯,但還缺一個抓手。”李洪柱說著將手比劃了下,做出抓的動作,“大部分民營企業是缺乏戰略眼光的,然而作為一個地方長遠發展來說,戰略眼光卻是極為重要。

所以,光靠支援民營企業發展工業製造業還不夠。我的建議是,在研究國家工業發展規劃的基礎上,結合南江自身資源稟賦優勢,再以南江省現有國有企業為主要抓手,同時以我們傲陽實業這些民企為補充。

這樣,一方面才能刺激民企去投入去競爭,另一方面,對於國企來說,也才是幫他們更加‘接地氣’地融入今天市場經濟。不然,將來如何去跟國外企業競爭。

只是有一點,政府一定要提供一個公平公正的市場競爭環境。”

然而宮長樸卻搖了搖頭,暗示這裡說話不太方便,摸出手機,給李洪柱發來一條資訊,邀請李洪柱晚上去父親宮希古家裡交流。

晚上,李洪柱如約來到省文物局家屬院五樓,宮希古家裡。

比起福海大學前校長宋思行,宮希古家裡簡陋得多,不知道的就以為是個普通老百姓家庭,只是滿滿當當的一屋子各類書籍文獻,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老學者的家。

老人家見到李洪柱非常高興,忙前忙後地,又是泡茶,又是拿點心拿水果,就像見到親侄子一樣。

“宮老,您還記得我們認識那次,您講的那個關於真假傳國玉璽的故事嗎?”

李洪柱扶過宮希古坐下,不由想起白天和馬克成通電話的事情。

宮希古一愣,略微思索,“嗯,當然記得。”

同時,眼神中流露出疑慮。

“我記得,您講的那個故事中,有一對祖孫。”

李洪柱認真地看向宮希古,眼神告訴宮希古,李洪柱並不是在聊什麼野史。

“嗯,對!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宮希古心裡不自覺地感覺一跳,期待地看向李洪柱。

李洪柱收住嘴唇微微皺眉,點頭道,“春節之前,我和一朋友從大都開車回傲陽……”

隨即就把認識段守坤這段經歷完整跟宮希古講了一遍。宮希古越聽越投入,越聽越吃驚,尤其是當他聽到一對祖孫出現的時候,更是情不自禁地張大嘴巴瞪起了眼睛。

他很多次都懷疑老師所講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即便當時給李洪柱講起,也不過是為了權當講故事,同時適當提醒李洪柱。

然而,先是出土了有“河圖”二字的甲骨文,如今又從李洪柱之口再次聽到關於那對祖孫的故事。宮希古瞬間感覺,老師所講的這個故事,恐怕真不是空穴來風。

祖孫,河圖,傳國玉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搞了一輩子的考古,宮希古發現,自已還是第一次如此懷疑以往世界觀。

正準備進一步和李洪柱交流,宮長樸開啟了房門。

“你們先聊正事,等會我們繼續。”宮希古生怕李洪柱走了,特意囑咐道。隨即滿腹狐疑地梳理著已知資訊。

“白天那裡人多嘴雜,不適宜聊比較敏感的東西。”這裡沒有外人,宮長樸也不需要遮遮掩掩,開門見山地向李洪柱解釋。

李洪柱微笑著點頭,“明白。”

相視一笑,心知肚明。只是有些情況,李洪柱可能還沒掌握。

“白天那個宋凱晨,你知道是什麼人不?”宮長樸一邊笑著說道,一邊觀察著面前這個和宋凱晨明顯散發出不同氣質的年輕人。

二人雖然都有貴氣,宋凱晨的那種氣質明顯是高高在上的,而李洪柱的氣質卻是親和的,只此一點,就足以說明二人差異。

“我看不僅莊自強,甚至嚴瑜明議長對他都頗為恭敬,所以我猜測,他恐怕不是一般的傑出才俊那麼簡單吧?”李洪柱自然也知道面對宮長樸,這些話題無須保留。

“他爹是上一任南江省議長,如今的諸夏議會環境委員會主任宋官明。”雖然沒有外人,但宮長樸還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而我的頂頭上司,那位嚴瑜明副議長,正是宋官明提拔起來的。”

李洪柱恍然大悟,“難怪嚴瑜明對他那麼恭敬。”

“至於那個莊自強,明面上是強能化工集團董事長,但我卻聽說,他不過是宋凱晨的白手套。”宮長樸無奈地看向李洪柱。

李洪柱迎上宮長樸的眼神,“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個宋凱晨,表面上是一個不沾臭銅的瀟灑公子哥,但背地裡,整個南江省,大型的賺錢的專案、企業,他都是幕後老闆吧?”

其實何止南江省,在九十年代,這是諸夏從大都到地方普通情況,大都的官宦子弟把持諸夏級的專案,省級子弟把持省級專案,地區市級、縣級的,一層一層……

宮長樸雖然很不希望這是真的,然而這確實就是他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痛苦地點點頭,可惜自已雖然聽起來是堂堂工業廳長,然而面對如此盤根錯節樹大根深的利益集團,卻無計可施。

更何況,自已是工業廳長,不是監察主任,不是警察廳長,查處貪腐,不在自已職權範圍內。

然而,不剷除這些蛀蟲,又如何能夠讓南江省的工業建設健康發展呢?他之所以積極支援傲陽實業總部前來省城,除了希望更多和李洪柱交流工業發展建設思路,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李洪柱是信得過的真正幹事情的人,而不是隻想著如何把社會財富揣入私人腰包。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他之前未曾想過的問題,渾身一冷,“哎呀,糟了!”

“嗯?宮廳長,怎麼了?”李洪柱正雙手抱肩梳理資訊,見宮長樸冷不丁失聲驚呼,不禁好奇問道。

宮長樸滿臉歉意和擔心,“我之前一直積極支援邀請你將傲陽實業集團總部遷到省城來,主要是因為一方面向多向你請教交流南江省工業建設發展思路,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你正派,是真正想著透過實業來建設南江建設諸夏的。同時也覺得這樣可以讓你有更大發展空間。

然而我只想著由此帶來的好處,卻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邀請你來省城,很可能害了你啊!”

李洪柱雖然不知道宮長樸所說的害了自已究竟是指什麼事,但看到他如此愧疚的樣子,心裡一暖,“宮廳長,瞧您說的,世上哪有那麼多算無遺策的事情,再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說的什麼,但其實或許也沒有您想的那麼嚴重呢。”

“你的傲陽實業集團蒸蒸日上,但在有些人眼裡,這不就是一塊肥肉嗎?”

一想到要面對宋凱晨那夥人覬覦,宮長樸真是悔不當初。難怪嚴瑜明也那麼積極支援邀請傲陽實業遷到省城來呢,沒準兒這事兒就是有他運作的成分在裡面。

李洪柱聞言,啞然一笑,“宮廳長,您多慮啦。其實,這事兒咋說,如果有人真有覬覦之心,那我不搬到省城,他們就不會下手了嗎?”

正好自已早已經盯上了嚴瑜明,如此很快摸到他的勢力網路,倒不失為一件好事,省得自已還要去花心思去調查。

宮長樸把自已約到家裡說這些,恐怕不只是給自已透露資訊這麼簡單。“解決他們這幫蛀蟲,主要有兩個關鍵問題。”說著伸出一根大拇指,“第一,關於宋凱晨乾的這些事兒,宋官明是否知情?如果他本身就是這個集團的核心成員,那麼他上邊還有沒有保護傘?”

然後又伸出食指,“第二,在省內,新任一把手呂奇凡是什麼態度。還有一個人也很關鍵,這個人你不陌生。”

宮長樸已經想到了李洪柱所說的是誰,“王正恆。”

見李洪柱點頭的同時看著自已,宮長樸皺著眉頭道,“按理說,呂奇凡議長比我先到南江省,這些事情,我晚來都知道了,他都還不知道的話,說不過去。”

“是啊,所以,他究竟是視而不見呢,還是在等待機會或者是有其他想法呢?”李洪柱雖然是問的口吻,不過卻是在丟擲問題和宮長樸一起分析。

宮長樸是技術官僚出身,對於複雜政治鬥爭其實並不是太敏感,皺起眉頭看向李洪柱,“洪柱,你怎麼看?”

李洪柱一邊端起茶壺先給宮長樸添上,再跟自已添上,待把茶壺放回桌子上,才緩緩說道,“這主要取決於他的政治素養。如果他當官只為求權力和錢財,那麼他完全有可能和宋凱晨這幫人沆瀣一氣。

但我們同時還要注意一個關鍵問題。如果不出意外,兩年後,古主任就要接班了。

屆時,同時會有一批老幹部退居二線,也必然會有一批新幹部更上一層樓。”

“你是說……”宮長樸好像已經明白了李洪柱意思。

“相信宮廳長您也看出來了,目前,各個省的議長都在陸續換人,其中,青年工作部系統的明顯在增加,包括呂奇凡,也是青年工作部系統的人。

但偌大一個諸夏,這麼多省,兩年後,哪些省的議長能上,哪些不能上,現在還沒個準兒。

如果他稍微有政治抱負,他就會想著在最近兩年內幹出成績,幹出足以讓大都那些高層領導青睞的成績。”

宮長樸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李洪柱的話,不僅於他如撥雲見日,而且還讓他多了幾分信心,“按照這個邏輯,那麼對王正恆來說,也是如此了。”

李洪柱慎重點點頭,“王正恆也是青年工作部系統出身,從我們此前接觸來看,他也迫切想更上一層樓,擁有更大施展的空間。”

宮長樸對於王正恆並不陌生,聽李洪柱此言,深以為然,“如此說來,這事倒好辦了。”

然而李洪柱卻搖搖頭,“也並不是完全樂觀的,形勢形勢,我們剛剛分析的只是目前可能存在的形,但還需要藥引子、導火索,才能促成我們想要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