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我們傲陽市議長的面,你竟然想強買強賣,也太不把國法當回事了吧?”李洪柱斜眼掃了王正恆一眼,後者因為陶平剛剛的話已經有些不滿,奈何不敢發作,聽了李洪柱的話,更加顯得尷尬而慍怒。
陶平什麼人?由於早年經歷,她最討厭的就是被輕視,之所以如此熱衷於擁有勢力,正是為了做人上人,找回早年失去的尊嚴,這也是她極度厭惡那個糟老頭子的重要原因。哪裡受得了李洪柱這般指責,李洪柱不提國法還好,提到國法,正是提到了她得勢的範圍,“國法?呵呵呵,李總,李……李洪柱是吧?你知道什麼是國法嗎?國家說它叫法,它才叫法,別等到被扔進監獄裡才知道什麼叫國法,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子,勸你識相點,別把自已搞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陶武陰森嘿嘿呲牙笑著說。
這一次,陶平沒有制止他。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王正恆是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他這個居中協調人的作用在哪?說話的話,說什麼好?陶平擺明了就是要把油漆廠奪過去,她不屑於彎彎繞,但這又讓他如何去勸李洪柱,勸他接受這種巧取豪奪麼?這不徹底把自已擺在了不利的位置上了。
老廠長三人見對方這樣赤裸裸地恐嚇,而作為傲陽市一把手的王正恆竟然無動於衷,莫名地感到憋屈、憤怒,三人當中老廠長年齡最大,脾氣也最火爆,瞪著陶武的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正要發作,卻被李洪柱的手勢制止。
李洪柱眼睛看著王正恆的神態,心裡暗笑,表面上卻一副懇切的樣子,“王議長,沒關係,我們知道你很為難,這個事,你也盡力了。雖然,你不方便告訴我更多資訊,但並不意味著我對這位陶總一無所知。”
說著轉頭冷冷地盯著一臉跋扈的陶平,“陶總,你說國家說它是法,它才是法,無非是想說,要說到國法,這裡沒有誰能比你所倚仗的白克俊議長更能代表國法,是吧?”
提到“白克俊”的時候,李洪柱刻意加重了語氣,同時觀察陶平以及王正恆二人的反應。
果然,王正恆渾身一顫,瞪大了眼睛看著李洪柱,而陶平也是目光一陣收縮,吃驚地看著李洪柱。
不僅他們二人一副深感震驚的樣子,老廠長鄭援朝、楊聯明、謝詩賢等三人同樣深感震驚。即便對諸夏權力結構再不瞭解,也大體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一瞬間,絕望充斥著三人的神情,面如死灰。
“看來我說的沒錯了。”李洪柱淡淡一笑,“你不必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其實這個並不難分析。你陶總雖然是傲陽人,但發跡卻在大西省,你一個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又沒有什麼特別背景的話,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裡就能夠把生意做得那麼大?而且還是外貿為主的生意,要說你背後沒人,肯定不可能。這是其一。其二,傲陽不隸屬於大西省,按理說,你在大西省才有能耐,手也沒法跨省伸到南江省這邊來,然而,你不僅把手伸過來了,而且還一點不把堂堂傲陽市一把手王議長放在眼裡,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你所仰仗的人,如今恰恰可以把手伸到南江省來,所以你才能夠有恃無恐。近幾年來,先是在大西省主政,然後進入大都升級為諸夏國家領導人的,除了白克俊白議長,還有第二人麼?”
“算你不笨。”陶平得意地一笑,“所以你覺得你能不賣給我嗎?”
“呵呵呵……”李洪柱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如果說白克俊議長因為是國家副議長就可以代表國法的話,那請問,他能比何大領導更能代表國法麼?他能比馬總理更能代表國法麼?他能比李議長更能代表國法麼?”
說到最後,李洪柱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向前探出上身,變成了厲聲質問陶平,形成了莫名巨大壓迫感。
“哼!”陶平才不吃這一套,一拍桌子,霍地站起來,哼哼冷笑,“李洪柱,你少他媽拿這些人來唬我,當老孃是嚇大的是吧?你還能把他們拉來跟你站臺不成?”
正在這時,一人走到王正恆身邊,耳語說了幾句,王正恆先是一愣,原本陰晴不定的臉片刻就冷峻下來。
“唉……”李洪柱搖了搖頭,“你這女人啊,年輕時候肯定很漂亮,當然現在也不醜,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你真以為傍上了白克俊議長,就可以橫行天下了嗎?”說著,掏出手機,往陶平面前扔了過去,“那你不妨馬上給他打電話試試,看能不能讓他即刻代表國法作出指示?”
所有人都沒想到李洪柱會有這個舉動,就連王正恆也被鎮住了,鄭援朝等三人更是目瞪口呆,堂堂國家副議長,那是何等人物,然而李洪柱似乎一點也不怕。他到底倚仗的是什麼?
大都。
全國人民議會大廈。
這裡辦公室遠不如自已在大西時候的辦公室大,椅子也沒有那時候的椅子坐著舒服,這是白克俊來大都後最不滿意的一點,但這是標配,他也沒法。何況,比起全國人民議會副議長這個顯赫的職位,辦公室和椅子差一點又算得了什麼呢?諸夏這麼多人這麼多當官的,有幾個能夠走到自已這一步?也該知足了,何況自已還有……白克俊腦海裡面瞬間想起那具豐腴白皙的美妙胴體,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這輩子值啦。想到這個女人,白克俊突然意識到,晚上該打電話問問她回家祭祖的情況了……
“小宋,”白克俊扭了扭脖子,下午還有個立法會是必須要參加的,自已讓秘書小宋寫的稿子也應該寫好了,下午照著念就是,這個小宋,聰明,懂事,是個好苗子。
然而小宋並沒有回應。白克俊又拿起專用電話,“小宋。”
電話那頭沒有迴音。
這年輕人,出去也不打聲招呼,看來還是要時不時敲打一下,免得翹尾巴。白克俊心想著,站起了身,甩了甩膀子,從辦公室裡間走到了外間,冷不丁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李議長?”白克俊下意識打招呼道,然後才注意到一臉平靜的李議長以及後面跟著的一行人。
李議長面無表情,“白克俊同志,請你配合監委的同志協助調查吧。”說完向身邊一個領頭的五十歲左右幹練男人點了點頭,轉身而去,再沒有多說一個字。
“白克俊,你涉嫌嚴重違法,從現在開始,你將接受諸夏共和國監察委員會的調查。”幹練男人同樣面無表情地向白克俊展示一張紙,上面蓋著大領導以及議長的印璽。隨即,兩個高大男子一左一右,將大腦依然還是一片空白的白克俊拖出了辦公室。
陶平被李洪柱扔手機過來這個舉動給鎮住了,瞬間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後,臉上閃現出暴怒的表情,伸手向手機抓去,她要用這個手機砸死李洪柱!
“不用打了,”是王正恆的聲音,“打不通了。”
話聲剛落,一群人蜂擁而入,陶平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盡數被控制住帶了出去。
這個細節發生得太突然,不僅陶平等人沒反應過來,鄭援朝等三人也沒有反應過來,呆在那裡。
倒是李洪柱一副淡然的樣子,懇切地對王正恆說,“多謝王議長頂住壓力堅持原則,我僅代表傲陽油漆廠全體員工,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哈哈哈哈……言重了言重了,”王正恆臉上浮現出爽朗的笑容,“堅守原則,這是我的本分,任何違反法律的事情,都絕不容許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這夥人仗著有白克俊這樣的腐敗分子撐腰,肆意橫行,為所欲為,要多虧你們的配合,才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二人一團和氣,出了大門又客套了幾句,就此別過。
老廠長三人一路都沒出聲,但在計程車上也不好多問,等到了廠門口下了車,楊聯明第一個沒忍住,“李總,剛剛這咋回事?這是你們謀劃好的?我怎麼沒明白呢?”
謝詩賢也一臉迷茫,“聽王議長的意思,是他們本來就準備抓陶平,於是設下了這個局,然後你很好地配合了他們,是這樣嗎?”
“不對。”老廠長搖搖頭,“聽柱子剛才的意思,是王議長一直在頂住壓力拖延時間。”
“聽李總說。”楊聯明決定還是聽李洪柱說。
“其實簡單來說,就是我猜到了白克俊鐵定出事兒了,白克俊出事,陶平肯定會被控制起來,所以我就故意那樣和陶平周旋,拖延時間,等王議長出手。”李洪柱之前已經編了個理由。
“不對啊,”謝詩賢一臉驚訝,“你是怎麼猜到白克俊出事的?”
他這一問,老廠長以及楊聯明都看著李洪柱,顯然是有同樣的疑問。
“這有啥不好猜的嘛,”李洪柱繼續說之前已經編好的理由,“主要是因為你們不注意報紙和新聞啊,這兩天,全國議會不是在集中審理好幾部法律的修改以及制定麼?但我發現,之前白克俊還和其他所有副議長都出席了會議,但前天昨天,除了沒有他,其他的都在。於是我就冒險堵了一把,賭他是出事兒,然後約今天談判。沒想到還真給賭中了!”
這個理由很蹩腳,但李洪柱實在也想不出別的什麼法子,總不能說,當他一回憶起陶平這個人是誰的時候,他就立馬想起了陶平和白克俊的事情,也就自然知道白克俊會什麼時候出事,於是根據這個時間再來約陶平談判攤牌。只是按照他原本的計劃,頂多是讓王正恆知道白克俊出事兒了,從而攪和了收購這事即可。他沒想到監委會直接前來抓人,至於感謝王正恆這個滑頭什麼的,不過是恭維給個臺階罷了。
“你這也太冒險了。”謝詩賢脫口而出。
“就是,柱子,你這實在是太冒險了,”老廠長也附和著,“這萬一要是賭輸了可咋辦啊。那樣的人,你我可惹不起啊。”
“沒什麼,還是那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洪柱輕鬆地說,“看來老天爺還是蠻看好我們的嘛,哈哈哈。”
“就是!”
“沒錯!”
老廠長和謝詩賢也笑了起來。想起剛才知道陶平幕後之人赫然是白克俊的時候,二人那叫一個絕望,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戲劇性地劃上句號,簡直是匪夷所思。
唯獨楊聯明一副沉思狀,沒有多說什麼。
回去後,四人自然也不會宣揚這事兒,該幹嘛幹嘛,時間很快到了兩個月後。
“咦,這不是廠長嗎?”正在食堂晚飯的傲陽油漆廠員工袁偉冷不丁看到電視上出現的老廠長說。食堂裡安裝電視讓員工在吃飯休息時候可以看電視放鬆放鬆,這是李洪柱最新安排的,一經實施,就得到員工熱烈歡迎。
“對啊,就是嘛,廠長怎麼上電視了?”
“把聲音開大點。”
“再開大點。”
電視上,老實巴交的老廠長正在對著記者的話筒說話,“當時,這個叫陶平的女人非常囂張,要低價吞併傲陽油漆廠,而且威脅我們,揚言要把我們扔到監獄裡面去,多虧王議長頂住壓力,堅持原則,據理力爭,毫不妥協,才讓陶平吞併我們油漆廠的圖謀沒有成功。”
畫面回到了記者身上,幹練的青年男記者對著鏡頭說,“這個陶平,之所以如此橫行霸道,就是因為她有白克俊這個後臺。據查,陶平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几年內就從一個酒店總經理搖身一變成為大西商貿集團的董事長,核心原因就是傍上了白克俊這棵大樹。”
畫面又切換到了演播廳,主持人黑巖柏朗聲說道,“白克俊身為高階幹部,濫用職權,肆無忌憚地收受賄賂,謀取非法利益,數額特別巨大,情節嚴重,影響十分惡劣。他思想退化,道德墮落,是一個極為典型的腐敗分子。白克俊的蛻化變質,其根本原因是他放棄了世界觀的改造,背棄了理想和信念,沉湎女色,貪婪金錢,把人民賦予的權力變成了謀取私利的工具,目無法紀,為所欲為,最終走上嚴重違法的道路。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制裁。
感謝您收看重點訪談,我們明晚再見!”
“嗬……原來還有這事兒啊……”剛剛還安靜的食堂瞬間炸開了鍋。
“難怪那幾天我看廠長有點憂心忡忡的樣子,原來是為這事啊。”
“這些人太壞了,幾百萬就想把我們廠收購了。”
“擺明了就是明搶嘛。”
……
老廠長早就迫不及待地坐在電視前了,這可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上電視,而且還是上了諸夏一套,從來想都沒敢想過。他老婆看著電視上自已丈夫那副憨厚略顯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說話還打顫……”
“女人家就知道摳這些雞毛蒜皮的。”老廠長趕緊用大男子主義那套來給自已打掩護。
其實,採訪最初約的是李洪柱,但李洪柱堅持讓老廠長來接受採訪,一開始老廠長肯定的堅決不幹的。但李洪柱說自已太年輕容易讓人看著不踏實,而他年長穩重,更能透過電視傳遞出傲陽油漆廠值得信賴的形象,老廠長這才答應了。
對於李洪柱來說,其實並不輕鬆。陶平這事是巧在時間相差無幾,撞上了,運氣好。下次呢,不可能每次都等這個關鍵時間點吧?
正在發愣,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王正恆打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