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念歡如往常一般,到蕭北靖的屋裡伺候他用膳和吃藥。

服藥後,蕭北靖的身體明顯好了許多。

他下床,張開雙臂,輕聲道:“念歡,幫我更衣。”

“是!”沈念歡溫柔回應。

她從衣架上取下那件玄黑色的長袍,小心翼翼地將衣袖套入蕭北靖的手臂,然後站到他面前,刻意貼近他,為他繫好腰帶。

“王爺,衣服已穿好,不過還得讓奴婢為您梳個頭。”

“好呀,有勞念歡了。”

蕭北靖坐到銅鏡前,凝視著鏡中的沈念歡。

她一臉正經,滿眼溫柔,宛如一位稱職的妻子,為自已的夫君精心打點著一切。

“念歡,昨日之事,實在抱歉,我……”

“昨日?就讓那些事隨風而去吧!”沈念歡放下手中的梳子,故作淡然地說道。

她心中暗想,只有假裝不在意,才能讓蕭北靖產生失落感,讓他覺得自已是被拋棄的人。

而被拋棄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證明自已並非被拋棄的那一個,如此,自已便有機會走進他的內心。

果然,蕭北靖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失望。

他原以為沈念歡會對他生氣,可她卻選擇了遺忘。

“今日天氣宜人,王爺是否想到院子裡走走?”沈念歡故意轉移話題。

“好呀,你陪我一同走走吧!”

“好呀!”

兩人一前一後地漫步走進花園,墨隱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只見萬紫千紅的花園中,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花園中心的涼亭,那是賞花的絕佳位置。

“我們去涼亭裡坐一下吧?”蕭北靖輕聲說道。

沈念歡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兩人走進涼亭坐下,涼亭內的桌子上擺放著一把精緻的長琴。

“王爺平時喜歡撫琴?”沈念歡看著桌上的長琴,好奇地問道。

“不過是閒暇時隨意撫弄一下而已,或許是上次撫琴後,下人忘記幫我收起來了。”

沈念歡話剛出口,便急忙裝作意識到自已說錯了話。

她現在是一個婢女,按常理是不會撫琴的,不知道他是否對自已起了疑心?

“你也會撫琴?”蕭北靖面帶微笑,眼神中透著期待。

“略通一二。”沈念歡低下頭,輕聲回答。

“那你可否為本王撫琴一曲?”蕭北靖深邃的雙眸中充滿了渴望。

“好呀,但奴婢技藝不精,王爺莫要生氣!”

聽到蕭北靖的話,沈念歡的眼中再次閃過亮光。

“你今日為何如此拘謹?讓人感覺如此疏遠,可是因為昨日之事在怪罪於我?”這是蕭北靖心中想問卻又難以啟齒的問題。

沈念歡開心地坐到長琴前,她將袖口往後輕輕一甩,然後優雅地將十指放在琴絃上。

隨著她指尖的撥動,悅耳的旋律如潺潺流水般傳來。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沈念歡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一首她自認為熟悉卻又無法憶起是哪位友人曾為她寫過的歌曲。

蕭北靖聽到那熟悉的旋律,心頭猛地一震,她怎麼會唱這首自已與宋玉念共同創作的歌曲?這首歌只有他和宋玉念知曉。

她究竟是誰?

“你怎會唱這首歌曲?”

蕭北靖如一道驚雷,打斷了沈念歡的思緒。

他的面龐上,昔日的溫柔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刺骨的冷冽。

“這似乎是奴婢與一位友人共同創作的。”沈念歡被蕭北靖的聲音驚得一顫,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抖,竟不慎弄破了。

“你那友人叫什麼名字?”

“他……我……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呢?”蕭北靖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充滿了質疑,彷彿要透過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內心。

歌曲都還銘記於心,怎麼卻偏偏忘了那個人呢?

“是這樣的……奴婢曾經墜下懸崖,腦部受了傷,許多人和事都變得模糊不清……實在抱歉!”

沈念歡低垂著頭,楚楚可憐地解釋道。

“你真的失憶了?”

“王爺若有疑慮,可向駙馬求證!”

蕭北靖對沈念歡的話半信半疑,畢竟這個女人時常口是心非,難以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轉頭對身旁的墨隱下令道:“快去請吳大夫過來。”

“是!”墨隱領命而去。

不多時,墨隱便帶著吳大夫匆匆趕來。

蕭北靖對吳大夫說道:“你幫念歡姑娘看看,她說她受傷失憶,是否屬實?”

吳大夫應聲稱是,坐到沈念歡身旁,替她號脈後問道:“念歡姑娘,可否讓老夫摸摸你的頭部,以便檢視病情?”

沈念歡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她心中坦然,因為自已所言非虛,確實曾墜崖失憶,無懼蕭北靖的查證。

吳大夫得到沈念歡的應允後,起身來到她身後,仔細檢視了一下她的頭顱。

隨後,吳大夫抱拳向蕭北靖稟報:“啟稟王爺,念歡姑娘的頭部的確遭受過重創,淤血至今未散。她能得以倖存,實乃不幸中的萬幸。因此,她出現失憶的症狀,也是在情理之中。”

蕭北靖聞聽吳大夫所言,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這番話終於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為何一個看似正經的姑娘,言語卻這般無正經。

原來,她的腦子有傷,想來也是個可憐之人啊!

此前,他以為她是故意為之,還曾對她兇過,現在想來,倒是自已有些不對了。

她如今處於失憶狀態,要盤問出顧府之事,著實有些困難。

“吳大夫,請問念歡姑娘的失憶可否醫治?”蕭北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老夫只能說嘗試一下。畢竟,失憶可能有兩種原因,一種是由外部創傷所致,這個尚有醫治之法;另一種則是心理上遭受過巨大刺激,自已不願想起,這種情況就難治了!”吳大夫的話語透著一絲無奈。

“無妨,您先試一試吧!”沈念歡迫不及待地說道,她也渴望恢復記憶,或許能想起一些對翻案有所助益的事情。

“好,那老夫這就去配藥,而後每隔幾日需為念歡姑娘施針,過程中或許會有些疼痛,還請姑娘忍耐一下。”吳大夫看向沈念歡,眼中透著一絲關切。

“沒事,我能忍!”沈念歡的回答堅定而果斷。

吳大夫又看向一旁的蕭北靖,見他肯定地點頭示意,這才放心地退下,去準備治療沈念歡的藥物。

沈念歡見蕭北靖同意為自已治療失憶,心中歡喜,忙問道:“王爺出來許久,是否口渴?奴婢去為王爺送杯茶水來。”

“好,你去為我準備茶水時,順便帶些糕點來。”蕭北靖嘴角微揚,聲音溫和地說道。

“好的,奴婢這就去!”沈念歡如一隻歡快的小鹿,奔奔跳跳地向後院走去,準備茶水和糕點。

看著沈念歡離去的背影,蕭北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對著不遠處的墨隱輕輕招手。

墨影如疾風般奔至蕭北靖跟前,抱拳施禮道:“王爺有何差遣?”

“你速去告知康樂,讓他加派人手,深入調查裴府,尤其是往昔與裴府有往來之人,務必查得詳盡!

再將念歡在我王府之事散播出去,若她當真與裴府有所牽連,裴府定然會遣人前來救她,屆時我們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遵命,屬下這就去操辦!”墨影話畢,便躬身退下。

此時,沈念歡恰好端著茶水和糕點邁步而來。

“王爺,您要的茶水和糕點都備好了。”

“嗯,糕點你自行享用吧!”

“嗯?”沈念歡滿臉狐疑。

蕭北靖看著她,冷冷說道:“你如此瘦弱,應多吃些,免得外出被人瞧見,還道我王府虧待下人。”

“哦,王爺這是心疼我呢,就直說嘛,何必如此隱晦,我明白的!”

“滾!”蕭北靖見沈念歡又故態復萌,那冰冷的面龐下,卻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喜悅,還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她。

沈念歡對蕭北靖的冷淡早已習以為常。

管他因何對自已好,總之要保重自已的身體,才有機會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