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小郝!不是他!”古盛基不斷搖頭,神情惶恐不安。

方茴怔了怔,隨即說道:“古總,我們已經查過您辦公室的監控錄影了,的確是小郝拿著匕首架在您的脖子上,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與其說小郝是嫌疑人,我們大致已經確認其罪犯的身份,定的罪行是故意殺人未遂。”

對於古盛基的表現,方茴心中下意識認為,古盛基是遭此大難,收到了激烈的驚嚇所致,所有有胡言亂語的跡象。

但與此同時,方茴內心也有些奇怪。

古盛基的名頭她也曾聽說過,算是個風雲人物了,經常會上報紙或採訪新聞。

但就是這麼一個成功人士,哪怕遭遇了刺殺,照理說也不應該表現得這麼脆弱。

這在邏輯上其實是有些說不通的。

至於古盛基話語的真實性,方茴根本就不用去假想其他可能。

辦公室的監控攝像頭拍得一清二楚,從頭到尾就只有那名叫做小郝的員工與其對峙著,再無第三者介入。

如果不是小郝想殺古盛基,那還有誰?

“不不不,你聽我說……小郝應當是被人控制了……他不是主謀,這場謀殺策劃的背後,還有其他人在指使!”

方茴柳眉微蹙,與身後詫異的同事對視了一眼。

“古總,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這是一樁僱兇殺人案?”

方茴的聲音也是緊跟著變得嚴肅了起來。

如果只是單個員工對上司不滿,從而演變出了這樁刺殺,將員工逮捕後也就可以正式了結此案了。

可一旦是僱兇殺人,真正的兇手還在外邊逍遙法外,這對古盛基而言,將是致命的。

因為刺殺一次不成,隨時能夠進行第二次。

“可以這麼說……不,也不對,我的意思是,小郝大機率是被對方洗腦了……”

“這種形容方式依舊不貼切!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對了,監控,監控影片呢?”

女秘書取來了電腦,將遭遇刺殺的監控畫面再度播放。

監控中並無聲響。

在這辦公室內,古盛基常常會與客戶商量一些大單子,而商量的內容未必會走正規渠道……

為了避免被有心人利用,他乾脆關閉了錄影的錄音功能。

眾人像是在看默片般看著刺殺的經過。

畫面中,小郝那匕首架在古盛基的脖子上,手臂上的力道明顯更大了。

“就是這!就是這!”

“你們可能覺得我瘋了,但還請你們相信我,小郝在這個時候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的語氣、神情,截然不同。小郝的性格我大致是知道的,沉默內向,但這一刻的他,狂妄兇厲……”

“與其說是有人僱兇殺人,倒不如說,小郝更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樣。”

古盛基回憶著不久前發生的畫面,那種死亡的驚懼感撲面而來,令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而他身旁的妻子也是驚慌失措地捂著嘴,哪怕不是親身經歷,也為當時險境下的古盛基捏了把汗。

方茴與同事聽著,不由得覺得一陣頭大。

法治社會,建國後不允許成精……更何況這種附身的言論……

若是監控畫面有聲音佐證還好,可僅僅是這部默片,根本無法叫人信服。

同事朝方茴招了招手,示意方茴靠近。

等到方茴來到他身邊,他小聲問道:“有沒有可能古總大腦受到了強烈的衝擊,造成了精神失常?我在刑偵劇裡邊看過,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人會無意識地陷入幻想,想使事情變得合理……這好像叫做人心裡的自我保護機制。”

方茴只感覺一陣頭疼。

“或許,只有等嫌疑人醒過來,我們對他審問一番才能知道真相了。”

方茴重新回到古盛基身旁:“古總,那您還記得小郝為什麼要對您動手麼?你們近期是否鬧過矛盾糾紛?”

古盛基一臉茫然地搖頭道:“沒,我和員工之間從來不鬧矛盾!”

“對了!單子!”忽然間,古盛基像是想到了什麼,情緒更加激動。

“在小郝進辦公室前,我接到了一個威脅電話,讓我主動取消最近公司簽下的國際大單,不然就要我的命!”

“我知道了,是壹型外貿公司的人乾的!一定是他們!”

眼看毫無頭緒的時候,古盛基終於提供了一條有價值的線索。

方茴急忙追問記錄相關的經過,而在生死危機面前,古盛基也不敢有絲毫隱瞞,將一切娓娓道來。

“如果我放棄了這樁大單,那麼直接的受益者一定是壹型外貿,是他們!錯不了!”

古盛基語氣十分篤定地道。

方茴卻沒有做過多回應。

她細心記錄了古盛基所說的一切。

這算是一條有用的線索,但這隻能說明壹型外貿有著不小的作案動機。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她不可能聽信古盛基的一面之詞。

再次詢問了一些問題後,方茴合上了筆記本。

“好的,古總,您提供的線索對我們工作的進展很有幫助,你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人身安全,接下來就請您等待我們的後續調查進展。”

鑑於嫌疑人小郝一直不曾甦醒,眾人決定先將其帶回警局。

……

壹型外貿公司。

辦公室內,張一型來回踱步。

不出意外的話,陳輝這個時候已經在行動了,說不定已經完美完成了自己所交代的任務。

張一型內心想著。

但唯一讓他疑惑的地方是,為什麼陳輝遲遲不傳來訊息?

“難不成發生了什麼意外?不,不可能的,他那堪稱神蹟的天賦,在世界上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斷然沒有失手的可能。”

只是,不知為何,哪怕張一型一再安慰著自己,可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一發不可收拾。

“咚咚咚!”正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

“進!”張一型壓下念頭,坐在了座位上。

陳輝推門而入。

“陳輝!”張一型情不自禁地又站了起來。

“張總,任務失敗了,就差一點兒。”

陳輝臉色頗為陰沉地說道。

張一型頓時慌了。

“失敗了?為什麼會這樣?”

若是行動成功,那麼一切都好說。

可失敗了,就無異於打草驚蛇,下次再想要解除古盛基,可就不容易了。

“發生了點意外,但不要緊,等我精神力恢復到巔峰,明天我再去盛基外貿大廈一趟!”

張一型急忙問道:“你可有暴露自己的存在?”

陳輝笑了笑:“沒有,我辦事,您放心,我用我的天賦操控了古盛基的員工……”

他語氣頗為輕鬆地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告知給了張一型。

可誰料,張一型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陳輝的行動已經打草驚蛇了。

而且,說不定古盛基已經懷疑到了自己的頭上。

“你這個蠢貨!”張一型忍不住破口大罵。

“何必要與古盛基那個老傢伙廢話?直接結果了他不就萬事大吉了!”

陳輝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僵住了。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十分陰沉。

“就因為你行動的失敗,古盛基恐怕已經懷疑到了我們壹型外貿的頭上!你確認你已經將所有可能暴露的東西都給處理乾淨了?”

陳輝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青龍白虎紋身都在跳動著。

看得出來,他在強壓怒火。

張一型看著陳輝的樣子,愣神片刻後,隨即冷汗浸溼了後輩。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之人並非普通角色,而是具備著詭異無比的天賦。

自己若是惹怒了他,萬一他對自己做出其他殘忍的事情,可就不好收場了。

一念及此,張一型立即收斂了語氣,笑著安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也是太心急。”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沒有留下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是我們壹型外貿公司做的,古盛基哪怕心中有所猜測,也不可能對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

陳輝哼了一聲,看見張一型這般態度,心中的怒氣倒是消了不少。

“哼,我說了,我辦事,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張一型鬆了口氣。

“不著急,有你那堪稱神出鬼沒的能力在,就算古盛基有所防備,依舊防不勝防!距離大單正式交付還有兩天的時間,足夠了!”

陳輝想到今天功虧一簣的行動,心中對古盛基的殺意更甚了。

“這次只是他的運氣好罷了,但他不可能次次都這麼好運,明天,就明天,他死定了!”

感受著陳輝身上那強烈的殺意,張一型心中忌憚不已。

聯想到那天陳輝渾身血跡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止一次猜測怪談世界中,陳輝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那些血跡,只怕都不是陳輝自己的!

眼前的這個傢伙,是個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混蛋!

……

警局內,方茴將證物袋遞給了同事。

證物袋內是一把明晃晃的鋒利匕首。

“拜託你們了,看看這把匕首上除了小郝之外,是否有其他指紋存在。”

“好,半個小時內就能出結果。”

方茴回到審訊室,一直昏迷的小郝終於悠悠轉醒。

小郝睡眼惺忪地抬起頭,後腦傳來的疼痛令其直吸涼氣,剛想伸手去摸,隨即就注意到了戴在自己雙手上的手銬。

腦海中零星的記憶片段浮現,小郝在短暫的時間裡,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成震驚再到驚懼。

“我……我竟然會刺殺古總……不,不,這不是我……”

方茴與同事對視了一眼。

“小郝,你還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麼?”

小郝情緒激動:“警官,你們要相信我,不是我乾的,我與古總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刺殺他,真的不是我!”

方茴起身給小郝倒了杯水:“你先冷靜冷靜,兇手是不是你我們會仔細調查的,我們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小郝將一杯涼白開喝完,恍惚的精神這才有所緩解。

方茴見狀,開始了正式的問話:“接下來我問你答。”

“小郝,你是否有過精神患病史。”

“精神病?沒!”

方茴抬頭認真看了小郝一眼,隨後記錄了下來。

“你最近是否與你的老闆古盛基產生矛盾糾紛。”

小郝連連搖頭:“沒,沒有。”

方茴記錄在冊,這點倒是和古盛基所說不謀而合。

“你是否滿意自己在盛基外貿公司的收入與待遇?”

“滿意,很滿意!”小郝回答得很急促。

方茴心中有了底,大致可以推斷出,小郝並非是因為矛盾而對古盛基動手。

“你還記得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麼?”

小郝陷入回憶之中。

“辦公區垃圾桶裡的垃圾滿了,我將垃圾收拾好,帶到公司樓下的垃圾桶,準備將其丟棄。”

“後來,我趕到腦袋一陣劇痛,隨後就是一陣嗡鳴,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在然後,我重新坐上了電梯,徑直來到了古總辦公室……”

……

在小郝回憶時,方茴身旁的另一名警官翻看著手機的通話記錄。

這部手機是從小郝身上搜出來的。

他悄聲對方茴說道:“確認了,那個恐嚇電話,就是用小郝的手機撥出的。”

方茴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她已經察覺到了這件案子並不簡單。

目前已經能夠確定兩大疑點。

一、小郝的後腦勺的確有傷口,很顯然是外傷所致。

二、古盛基與小郝的證詞幾乎一致,都聲稱刺殺有蹊蹺,看似出面的是小郝,可這一切的背後總感覺有雙看不見的雙手在推動。

方茴不禁回想起了古盛基對當時小郝狀態的形容:就好像被人附身了一樣……

說實話,神鬼之說方茴本能地排斥。

但她也想到了一種可能,會不會小郝是雙重甚至多重人格……

這種精神疾病是十分危險的,若是出現一個反社會人格,在原主不知情的情況下,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但小郝看起來一切正常,她也在第一時間調出了小郝的病歷,並無相關疾病的就診經歷。

這就排除了精神疾病的可能性。

或許古盛基與小郝說得都是真的,真正的罪犯還在外面逍遙法外!

現在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罪犯是如何操控住小郝的。

難不成真是鬼上身了?

方茴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檢驗結果出來了。”

方茴站起身:“怎麼樣?”

負責檢驗的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很遺憾,這把匕首上,除了小郝的指紋外,並無其他可疑指紋。”

方茴眼神中閃過一道失望之色。

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