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九點半的時候,門口響起了開門聲。

經理董麗麗習慣性地來得早,她走進來的第一時間開啟了窗戶通風透氣。

宋光明從裡面走出來,結果把回頭的她嚇了一跳。

“呀!”董麗麗差點踉蹌的倒在地上。

“嚇死個人。光明,你昨晚一直在這裡嗎?”

宋光明點點頭,說道:“嗯。”

聽他這麼說,她笑著不說話,給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老闆娘跟你該不會已經……”董麗麗似乎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不過宋光明當然知道他將要說的是什麼。

他昨天晚上被老闆叫上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下來過。店裡面的同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他們兩個都知道沒有發生越界的事情。可是眾口鑠金,三人成虎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你說解釋重不重要,當然重要。宋光明知道接下來這一天,他都可能需要接受旁人的盤問,以及半信半疑的眼神。

不過這都不打緊,畢竟他才剛來這裡,並沒有什麼朋友需要去跟他解釋的。

相反,如果他三緘其口,不承認也不否認,說不定還能帶來更多的方便。

“經理你想多了,昨天晚上老闆想要體驗我的推拿,我就非常認真的給他做了一次。然後……”宋光明停頓了一下,故意在試探對方的好奇心。

“然後呢?你不用說了,懂的都懂。”董麗麗似乎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臉的壞笑。

“沒有什麼了,我們兩個都太累了,就在店裡睡了一覺。”他故意把話說的似是而非。

“啊~懂了。”董麗麗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很快,其他的員工接二連三的出現了,一個個掏出工卡在店門口的機器上嘟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大堂集中,準備點名。

等候的間隙,三五成群的女員工都交頭接耳的說笑,時不時的向著宋光明瞟過去。

雖然他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不要忘了,他的聽覺就在早晨的時候,已經是十米之內,耳聽八方。

果然都是在小聲的議論昨天晚上的事情。

“真的跟老闆娘睡了嗎?”

“小夥子長得確實不賴。”

“我要是老闆娘,我也會一樣的。”

“你不怕你老公捶死你。”

“怕什麼?他有我掙的多嗎?”

“就是嘛,這群臭男人天天就知道喝酒抽菸打牌,家裡的小孩連作業都不會輔導一下,都是一群文盲。”

“誰讓我們是幹這一行的呢,能嫁出去都不錯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寧可掙夠了錢,一個人瀟灑,也不受那些臭男人的氣。”

“況且這個宋光明,一個鐘才60塊,我都想點他幾個鍾。”

“哈哈,你一個渣女!”

這群女人越聊越激動,好像已經完全不顧及到當事人在他們附近。

宋光明聽得非常的尷尬,他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一個個的都在誇他長得好看,可是在離開福利院之前,他從沒有聽過誰去評論另外一個人的外表。

就連自己的發小白木靈,也只是評價他長得平平無奇。

還是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外貌終將老去。不管自己是白天鵝或是醜小鴨,也改變不了他是一個盲人的事實。

“好了好了,不要再聊天了,一個個的排好隊,開始點名。”董麗麗一直都在盯著手機,然後提前5分鐘開始點名。

宋光明準備起身站到後面,結果董麗麗連忙對著他說:“光明啊,你不方便就坐在那裡。”

語氣十分的溫柔,其他的員工齊刷刷的看著他,無不流露出幾分羨慕。

“等等,等等,我來啦。”一個沙啞的聲音再一次的從門口傳了過來。

是王濤,他每次都能夠精準的踩點。

就是他的做人原則,如果沒有加班費,他絕對不會給老闆多幹一分鐘。

雖然王上海為了這件事經常勸告他,如果加加班,讓老闆娘看到你的努力,以後就能讓你做大堂經理。

但是叛逆慣了的王濤,一點都聽不進去,依舊我行我素。

董麗麗朝著門口看了看,無奈的搖搖頭,嘴裡嘀咕著。

“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這聲音誰都聽不到,唯獨宋光明聽得真真切切,替自己這個舍友擔心。

“如果王濤能再努力一點,憑著他的機靈勁兒,一定會有所作為的。”他的心思忖著,才共處了一天的時光,就已經為這個不太熟悉的陌生人的未來擔憂了。

……

點完名之後,王濤立馬就湊到了宋光明的身邊,笑嘻嘻地開始追問昨晚的秘密。

“真沒什麼,就是給老闆娘做了一個推拿,她說身體不舒服。”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宋光明在他眼裡的地位已經完全不同了。

雖然他不喜歡去討好任何人,但是這個舍友心思很單純,人也很不錯,短短兩天的時間就救了他和他的那個混蛋父親,讓他覺得起碼是一個可以交的朋友。

“好,我相信你,加油幹一定會掙大錢。”

嘴上說是掙大錢,實際上誰都知道這就是辛苦錢。要是讓他自己來,他估計也做不了。

因為工作日的緣故,下午2點之前那段時間都沒有什麼客人,所有員工都按部就班的休息,吃飯聊天。

兩點過後,客人開始陸陸續續的過來。

不過白天來的客人都有一個特點,手頭上並沒有那麼的寬裕,幾乎都是從一個團購平臺上買券過來的。

被相中的女技師,幹活也是有精無彩,畢竟是拿慣了大老闆手中的小費,眼光自然也就高了。

宋光明依舊在休息室,他心裡也是拿不準,畢竟自己不是店裡的招牌,所以近段時間有沒有活幹都是個未知數。

王濤則坐在他的旁邊,侃侃而談,把每一個他感興趣的女技師的風流故事都娓娓道來。

但是這些東西對於一個盲人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他只能從舍友的嘴中知道誰誰誰都不錯,又或是誰誰誰身材很頂,屁股很翹,面板很白這類修飾語。

他沒有什麼具象的概念,對於女人,他的印象裡最深刻的也就白木靈。

他們曾經手牽著手走過一段路,宋光明感受到那隻手很纖細很光滑,還帶著特有的溫暖。

正當王濤聊得起勁的時候,大堂傳來了一句刺耳的聲音。

一個女客人在那裡扯著嗓門怒斥道:“你們的技師是個什麼態度,說她按得不好,她居然諷刺我沒錢就不要來消費。真是開了眼了,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兒,團購怎麼了,還讓你個技師產生優越感了!”

女客人站在大堂中央舉著手機,錄著影片,話語間義憤填膺,可以感受到她的那種怒氣直衝髮梢。

隨之而來的是那個女技師的辯解,她好像很委屈的反駁道:“怎麼按得不好,我做了這麼多年,頭一回遇見說不好的。給你按一個小時,你要我再多送你10分鐘。好,我給你按足了,你看這雙手都按到痛了,你還不滿意,你是不是故意來找事兒的?”

“按得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你說話是個什麼態度,一副欠你錢的樣子。”女人不依不饒。

這時候的動靜鬧得很大,已經影響到了其他人。

只可惜這個時候,經理恰好不在,沒人出面去調解。

見到沒人搭理她,女客人更加的生氣。

“我告訴你,我是玩自媒體的,今天我就是要讓廣大的消費者知道你們這家店是個什麼東西。”

說話間他就手持著相機,對著店內的其他人一頓狂拍。

“你這是侵犯肖像權,小心告你。”另一個女技師警告到。

“來,你儘管去告,我慫一下算我輸。”

現場的火藥味十分濃烈,幾乎沒有勸架的可能性。

此時,從休息室出來的王濤也在看熱鬧,叼著一根牙籤,雙手插兜。

而晚一點出來的宋光明,聽明白了整個過程。想到自己是這家足道館的一員,還是想要試一試勸架。

他慢慢走過去,開口說道:“您好,女士,服務不周我向您道歉。”

女客人注意到了他,並且很快就意識到他是一個殘障人士。

再打量了一下他的外形,心裡面立馬有些軟了。

“你是?”他說話的聲音柔和了許多,沒有了那種咄咄逼人。

宋光明挺拔的站在那裡,微笑著說道:“我是這家店裡的盲人推拿師,聽說您對我們同事的服務不滿意。所以希望你不要太生氣,我這裡可以為你免費提供一次推拿服務,有不足的地方請您儘管指正,我會努力的改進。”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其他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前臺的女生看著他竟有幾分欽佩。

這確定只是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嗎,待人處事居然如此的圓滑,甚至遠遠超過他們這些早早就進入社會的女青年。

女人為他提出的補償給說動了,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眼前這個盲人按摩師,長得太俊俏了。

一想到讓他來給自己做推拿,她的心就開始嘣嘣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