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甘心。
葉清秋生怕我又因急犯病,重新沏了一杯茶遞給我,並把坐在一旁玩植物大戰殭屍的郭寅喊了過來陪我。郭寅十分懂事,我從未見過像他這麼懂事的孩子,他拉了拉我的手,遞給了我一根棒棒糖。
我擠出一個微笑,摸了摸郭寅後腦勺,拆開包裝紙將棒棒糖塞到了嘴裡,然說:“僵兒,師傅沒事,你繼續去玩吧!”
“嗯,謝謝師傅。”郭寅再一次跑到電腦面前坐下,接著剛才的關卡玩起了植物大戰殭屍。只不過他玩的模式並不是用植物去打殭屍,而是用殭屍去打植物。
看郭寅玩的入迷,我不禁深呼吸一口氣使自己放輕鬆,看向螢幕裡的肖德康,問:“你為什麼如此確定不可能?你剛也說了,你是相信可以透過控夢誘發夢遊的。”
肖德康喝了一口紅酒,不緊不慢回答我道:“但我也說了,這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還有超高明的技術,缺一不可。再者而言,控夢也好,控夢遊也罷,都必須具備一個條件。”
葉清秋問:“什麼條件?”
肖德康答:“環境,一個足夠安靜的環境。夢遊中的人警惕性和敏感性都比平常要強上許多,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半途而廢驚醒夢遊者。但你們看這些案子裡的人,比如何玉霞,她周遭環境是十分嘈雜的,來往的車輛,走動的路人,這些都是影響因素。要想在這種情況下支配夢遊者,簡直難如登天,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再者而言,你們不也調查過了,現場根本沒發現什麼可疑人員。”
我問:“如果,有藥物介入呢?”
肖德康不說話了,不過我已經從他的表情當中得到了答案。可是,葉清秋這時卻從資料堆裡抽出一份檔案遞給我,告訴我說:“屍檢報告裡並沒有提及死者生前有攝入藥物的情況,一切均系正常。”
我仔細翻看了屍檢報告,發現李月、楊東旭、何玉霞都沒有任何不對勁,皆如葉清秋所說無二。張素蘭除外,因為她已經被油炸幹炸脆炸熟透,就算有什麼線索也查不出來了。
商討無果,我們和肖德康結束通話了視訊通話,我不言不語端起葉清秋給我倒的茶,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我在想,儘管從個體上看這很像一樁樁自殺事件,可從整體上而言卻是他殺無疑了。但如果不是夢遊,那吳未濟到底是用什麼手法殺的人呢?
我和葉清秋想了一夜,結果除了夢遊這個說法之外,我們再想不出其他可解釋得清這一切謎團的答案。原本信心滿滿,以為今夜就能夠找出證據將真兇緝拿歸案的我們,頓時心涼似水,如陷泥沼。
凌晨5點,我讓葉清秋去睡了,畢竟再過三小時就得起床去滇局提交報告。郭寅倒很早睡去了,我捨不得他跟著我們熬夜,要熬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我沒有睡,儘管我已經換上一套寬鬆的睡衣,不是我不困,而是我不甘心就這麼一無所獲的睡去。喝了幾杯茶,我走到客廳打起了坐,這是我在瘋人院裡跟周尚學的,他說打坐冥想有助於思考。我試過幾次,感覺還不錯。
一呼一吸間,我漸漸放空自己,什麼都不去想,猶如在虛無當中遊蕩,整個人如同得到了淨化與昇華。可就在我快要完全入定時,忽然地,門鈴‘叮叮叮’響了。
我虎軀一震,猶若被人瞬間從虛無當中拉拽出來那般,一股煩厭油然而生。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讓自己迴歸平靜不去動怒,然抬起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那個復古式鐘擺,發現此時已經7點14分了。
令我意外的是,葉清秋竟也醒了,此時正在浴室裡淋浴,並沒有聽見門鈴響。無奈,我只好起身去迎接按門鈴之人。
開啟門,叫我一驚,我看到外頭正單膝跪著一個西裝革履,打扮精緻,手捧一束玫瑰花的男人在一臉賤笑,至少我覺得他是在賤笑。長相倒還算帥氣吧,只是在他那個賤笑的襯托下,讓我覺得他十分猥瑣,十分討厭,像一條犯錯之後跪求原諒的舔狗。
我才剛開門,他就將手中玫瑰花遞到我面前,閉著眼,噘著嘴,說了一句:“I love you,baby.”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沒差點吐出來。
“咳咳!”我故意咳咳兩聲。
他意識到了不對勁,猛地睜開了眼。看到我之後,臉上笑容立馬消失,刷一下子站起身,雙眼充滿殺意問我:“你是誰?”
我稍一打量就知道這男人是葉清秋那未婚夫,楊從武。儘管他長得倒挺人模狗樣,不過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卻並不太好,總覺得他心裡沒藏著什麼好水。再一想他居然敢背叛葉清秋這個大美女,以及忙活一夜毫無進展的案子,我突然冒出一個歪心思,想替葉清秋教訓教訓他,出出氣,洩洩火。
一琢磨,我心生一計,衝他略帶挑釁的微微一笑,反問他:“我都睡她家了,你說我能是誰?”
“你!”楊從武被我懟得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氣急敗壞指著我問:“說,你把我家小秋怎麼了?”
對付氣急敗壞的人有兩種最有效的法子,一是不搭理他,越搭理他反而越叫囂。二是沉著冷靜保持理智,禮貌的、紳士的去跟他講道理,越禮貌、越紳士他越氣急敗壞,這叫以柔克剛。
我選擇了第二種法子,故作紳士,十分禮貌的對楊從武說:“這位先生,請注意您的措辭和身為一個男人該有的最基本禮貌,什麼叫你家小秋?如此親密曖昧的稱呼,是你一個外人能隨便叫的嗎?請注意分寸先生。”
“外人?我去!”楊從武中招了,瞬間被我氣得氣不打一出來,衝我怒吼道:“她可是我未婚妻,你他孃的才是外人呢!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待在我未婚妻家裡?你們昨晚都做了些什麼?要不說個四五六,看老子今天怎麼收拾你?哼!”
不等我回答,葉清秋走了出來,而這時的葉清秋正好穿著浴衣,擦著溼漉漉的頭髮。楊從武見狀更加惱怒,以為我真把葉清秋給怎麼了,罵出一句髒話捏緊拳頭就想揍我。結果,葉清秋二話不說抬起腳,直接一腳將他踹飛出三米開外,然罵了一個字:“滾!”
楊從武卻也不生氣,忍著疼痛爬起來湊到葉清秋旁邊,一個勁的道歉。什麼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啦,我那都是酒後亂性,是那個小狐狸先勾引的我,我這是談生意的時候被人下套了。還有什麼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我對你的愛天地可鑑,我要和你白頭偕老走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等等諸如此類的渣男式懺悔。
女人啊,愛一個人的時候那是真愛,願意付出一切,即使知道這很傻,也會陪著自己愛的人傻下去。但只要一旦不愛了,那無論是什麼辦法都再不能讓她回心轉意,哪怕一千頭牛去拉都拉不回她的一個回頭。即便真回心轉意了,那也是暫時的,總有下一次分開的時候。
葉清秋心裡十分明白,明白我說的那句話是對的,貓吃過魚之後,就再也戒不掉那股令它神魂顛倒的魚腥味了。任何一個偷腥的人,無論是男的還是女的,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當斷不斷,那就像拉橡皮筋一樣,受傷的總是最後一個撒手的。愛情像施了魔法的棉花糖一樣甜,同時,也像施了黑魔法的毒蘑菇一樣毒,沒有例外。
葉清秋是個分得清輕重,有長遠打算的女人,因此對楊從武的甜言蜜語不為所動。白了楊從武一眼,拉著我的手就想進屋把門關上,不願再見到他。
結果這一拉,誤會更大了。
楊從武登時怒火中燒,氣得臉紅脖子粗,像要爆炸了那般。用手指著我,凶神惡煞大罵道:“小兔崽子,躲女人背後算什麼本事?有種跟老子打一場,老子要輸了就把小秋讓給你,你要輸了就給老子滾蛋,不準再纏著小秋,敢不敢你個孬種?”
聽到這話時,我真懷疑楊從武的腦袋瓜子是不是被大鐵門給哐哐哐夾了,這不典型的腦抽自殺式禁忌語錄嗎?一個女人最討厭的是什麼?是男人把她當成一件物品讓來讓去,賭來賭去。不論是哪個男人,只要在女人面前說出這句話,那之前積累的所有好感都會即刻歸零,蕩然無存。
我不傻,更不想像楊從武一樣腦抽。繼續一副紳士模樣,十分有禮貌的回答他說:“別,我可不跟你賭。小秋不是一件物品,更不是任何人的籌碼。所以,請你自重先生,你要在這麼無理取鬧下去的話,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楊從武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想要解釋挽回,但我這番話已經把他的後路給堵住了,無論他說什麼,他都擺脫不了把葉清秋當成一個籌碼的罪過,都擺脫不了無理取鬧的事實。
這時我衝楊從武不懷好意一笑,故作打量看了看他,然揭他老底說:“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來誠心實意跟小秋道歉的。”我走到他開來的那輛黑色轎車前,伸手摸了摸引擎蓋,“小秋所住這套別墅位屬城郊,方圓好幾公里內都沒有什麼酒店,離市區頗遠。但你看,你的車蓋這麼熱,都快冒煙了,這說明你沒有住在附近,也說明你是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的。”
楊從武不削的冷哼一聲,問我:“是又如何?我剛在國外談完一筆大生意,下飛機我就趕過來找小秋了,不行嗎?”
“不不不,你不是從機場趕過來的。”我十分篤定的搖搖頭,然像一隻機敏的獵犬那般湊到楊從武近前嗅了嗅,“首先,你身上的氣味不對勁。除了昂貴的、品質優越的西龍C型焚香香水味之外,還摻雜著一股低廉的、品質拙劣的百合味香水。”
“不過這種百合香水市面上很難見到,因為它是滇城北郊元陽區,一家名叫六福香水店生產的特製香水,以前我查案的時候查到過。這種香水有個特點,味重,存留持續時間久。”
“它有個特別好聽的名字,叫夜裡香。由於它味道特別重,所以一般女子不會輕易購買,只有那些風塵女子會買。因為它味重,可以很好的遮住她們身上的一些氣味。漸漸的,這種香水成為了那些小姐們的專屬香水,所以叫夜裡香。”
“其次,”我指著車裡說:“你看,你座位上有一張掉落的酒店小票,時間……時間正好是今天。”我故作模樣湊著看了看,但其實車座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酒店小票,一切都是我瞎編出來詐楊從武的。
意料之中的是,我剛說完這話,楊從武一下子就慌了起來,臉色變得比大便還要難看。想跟葉清秋解釋,但又不敢正面去看,支支吾吾半天后,衝著我一口咬定:“少特麼胡說八道,我就是剛下飛機的。”
“不見棺材不落淚。”我搖搖頭,走到楊從武身邊,指著他手裡的那束玫瑰花,分析說:“你手中這玫瑰花都發蔫了,加上現在又這麼早,鬼都還沒起床呢。就算你真從機場過來,最快的路程也得四十五分鐘左右。四十五分鐘也就是六點半左右,這個時間點只有賣早餐的起來了,賣花的估計還在挑花呢!所以我推測,你這花是昨晚的。”
“是又怎樣?”楊從武瞪著我,恨不得把我吃了,“我昨晚買的不行嗎?你嘰嘰歪歪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
“行,當然行,但是你也不能一花送二主啊!太不厚道了!”說著我伸出手,從楊從武后衣領裡抽出來一根頭髮,繼續分析道:“你看,頭髮,一根又細又長的頭髮,這很顯然不是你的。還有,玩的時候別搞那麼刺激行不行?剛才小秋把你踹飛的時候,我可看到你後背上有不少用指甲抓出來的抓痕喲!這說明什麼?說明你昨天晚上買了一束玫瑰花,送給了一個女人,並和這個女人去酒店開了房,纏綿了一夜。今早,你又把送給這個女人的玫瑰花,拿來轉送給小秋,太無恥了。”
“胡,胡說八道。”楊從武扭過頭去,不敢再與我對視,“我看你就是存心找抽的。”
葉清秋冷冷一哼,轉過身就要進屋。楊從武眼疾手快衝跑到門前攔住,苦口婆心說:“小秋,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我向你發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一笑,道:“下次?居然還有下次。”
葉清秋聽後二話不說,又是一腳將楊從武踢飛到三米開外,趴在地上像狗吃屎那般狼狽。好一陣子後,楊從武才喘過氣爬站起來,拍拍衣袖抖抖腿,火冒三丈瞪我半天,然渾身殺意指著我的鼻子道出一句:“我要跟你決鬥,我要打死你這隻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