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7月5日,13點05分,吃得差不多了,郭寅的小肚子已經圓鼓鼓。等他吃完最後一塊紅燒肉後,葉清秋叫來服務員準備付賬,服務員很自然的、面帶微笑的把賬單遞給了我。

我,一時尷尬至極。腦筋思緒像個馬達那樣快速飛旋,想著這個奇怪的世界為什麼非要男人買單呢?

葉清秋看出了我的尷尬,伸手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賬單,為我開脫道:“我們是公職警員,開個發票吧!”說完順理成章的掏出錢付了賬,服務員面帶微笑接過手說了句“請稍等!”然轉身去櫃檯找零和開發票了。

趁著這個空隙,我略帶生氣的問葉清秋:“你們答應給我的錢究竟什麼時候付賬?好歹也先預付一些吧?我可不想每次吃飯都讓你付賬,是吧僵兒?”

“啊?”郭寅一愣,放下手中筷子點了點頭,然拿起桌上一個鮮紅的西紅柿咬了一口,木訥的說:“嗯!師傅說的對,僵兒支援師傅。”

葉清秋被我和郭寅逗笑了,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這裡面應該還有些錢吧,就當是我先借給你的,等辦完案子結了賬再還給我,密碼是零零九五二七。”

我沒有拒絕,因為我缺錢。

服務員很快拿著零錢和發票走了來,接下後,我們準備離開。可剛出包間房門,忽然地,一陣吵嚷聲傳進了我們的耳朵裡。

走過去一看,發現是客人之間起了爭執。一邊,是一對年輕夫妻。一邊,是一個算命先生。

事情起因是這樣子的:年輕夫妻到餐館吃飯,看到不遠處坐著個算命先生,一時興起,就決定戲耍戲耍這算命先生。不請自來走過去一屁股坐到算命先生對面,說要算算自己以後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算命先生放下筷子,打量二人半晌,隨即兩眉一皺搖了搖頭,長嘆一聲什麼都沒說,徑自低下頭拿起筷子吃起了菜。年輕夫妻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大師,”男的小心翼翼開了口,問:“您怎麼不說話啊?是看出什麼來了嗎?”

算命先生搖搖頭,不緊不慢夾了片青筍塞進嘴裡嚼了嚼,說:“走吧!你們的命啊,太邪乎,老夫不敢妄言。”說完端起酒杯,愜意的喝了一口。

年輕夫妻突然有些慌了,男的看看女的,女的看看男的,似在說:‘這糟老頭不會真有些本事吧?’

男的咳咳兩聲佯裝鎮定,略帶斥責,而又不敢得罪的對算命先生說:“大師,什麼邪乎不邪乎的?現在講究的可是科學,科學你懂嗎?”

算命先生沖年輕夫妻云云霧霧笑了笑,話道:“不懂不懂,你們快走吧,別打擾老夫吃飯,你倆日後自個兒當心便是。”

“唉你這老……”男的不信邪信科學,想罵,結果話未說完就被女的攔了住,示意他別插嘴。

然轉頭一臉微笑看著道骨仙風般的算命先生,說:“大師,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沒什麼惡意,就想大師您給算算。剛聽大師您說,說什麼我們的命邪乎?大師,這是什麼意思啊?”

算命先生放下酒杯一聲悶嘆,用怪異的眼神再次打量了二人一番。隨即,又搖搖頭一聲長嘆,說了句:“你們走吧,日後自求多福就是,別再糾纏老夫了。”說罷自斟自飲,一口悶。

年輕夫妻這下子心裡更慌了,女的以為是算命先生因方才的無禮而生氣,忙叫男的認錯。男的沒轍,真以為自己今天碰上了高人,客客氣氣道了歉,並幫算命先生倒了杯酒。

沒成想算命先生卻不領情,直接將這杯賠罪酒吧唧一下子倒在窗邊花臺,然說:“你們這杯酒啊,老夫受不起,喝了是會折壽的。”

男的道:“大師,您就開開恩,幫幫我們行不?我家是搞房地產的,只要大師您肯幫忙,我一定厚報。”

算命先生說:“俗氣!誰稀罕你的臭錢?老夫只是看你們命格有問題,本還想提醒幾句,你卻拿錢侮辱老夫。哼,滾滾滾,別耽擱老夫吃飯的心情。”

女的抱怨了男的一句:“你怎麼說話的?看你把大師給氣的?哼!”然滿臉掛笑對算命先生道:“大師,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你剛才說我們命格有問題?究竟什麼問題啊大師?”

算命先生吃了口菜,語重心長說:“姑娘,不是老夫不肯幫你,實在是你們的命格太過邪乎。”

“自打老夫上山學藝,這三缺五弊就中了個寡,註定一輩子無兒無女無妻。所以呀,老夫今日要是出了手幫了你們,往後這日子還怎麼活啊?死了估計都沒人管。”

男的道:“不就是想要錢嗎?來,給你。”說著從懷間口袋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丟到桌上。

算命先生斜眼看了看男的,滿臉不屑咧嘴一笑,當即喊道:“服務員,結賬!”然轉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男的,撂下一句話:“小子,你今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繼而又看向女的,“姑娘,你也好不到哪去,小心頭上被人帶帽子。”

女的一聽這話登時急了,猛地一拍桌子變了臉,怒說:“你個老騙子,什麼玩樣兒啊你?老孃好言好語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咒我老公有血光之災?還咒我戴帽子?哼!老公,收拾他。”

男的立馬來了氣,掀翻桌椅舉起拳頭就要揍算命先生,不讓算命先生結賬離開。兩人氣焰十分囂張,任由服務員怎麼勸怎麼攔都沒用,甚至還捱了罵。

兩方爭執正濃時,碰上了我們。葉清秋二話不說衝過去站到中間,想制止年輕夫妻二人叫他們停下來。可還沒等說幾句,年輕夫妻猛一下就把葉清秋推了開。

因一時不注意,加上剛才桌椅掀翻時灑了一地的水,所以葉清秋腳下一滑,身子斜倒,腦袋朝著旁邊桌子角就磕了過去。我大驚,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拉住葉清秋的手,然用力一扯,將她摟在了懷裡,四目相對,畫面猶似定格。

這時,年輕夫妻仍不歇停,女的在破口大罵,男的則抄起桌上一個盤子想往算命先生臉上招呼,服務員拉都拉不住。我想去救,可騰不開手,於是看向一旁吃著西紅柿的郭寅,喊了句:“僵兒,收拾他!”

郭寅聽後點點頭,將手中那半個西紅柿砸在了男的臉上,救了算命先生。女的怒了,一邊大罵著一邊衝向郭寅,抬起手想要抽郭寅嘴巴。

這時我已扶葉清秋站穩,哪肯讓人欺負郭寅?當即的,我側身一閃攔到郭寅跟前,伸出手一個擒拿,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疼得她叫苦不迭。

男的大怒,舉起拳頭想要衝過來揍我。我甩開女的,準備好好教訓教訓他,卻這時,葉清秋直接掏出槍指著他腦袋,同時拿出證件呵斥道:“別動!我是凜國探警,現告你不聽勸阻惡意傷人、襲警,請拿出你的身份證接受調查。”

女的不服,罵了一句:“臭黑狗!”男的也跟著嘴硬道:“哼!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姐夫是誰嗎?你知我爸是誰嗎?我爸可是李剛。”

“不管你是誰,”葉清秋態度強硬,“現在,都要拿出你的身份證接受調查。”

“三分局局長是我姐夫,怕你們兩個臭黑狗不成?”他也態度強硬,只不過有些作死,“我告訴你,最好放了我們,不然有你們好受。”

葉清秋咧嘴一笑,樂了。換做一般探警,或許還真會被唬住。但葉清秋不同,因為葉清秋是不受地方公權管轄的,直接聽命於凜國中央。

教授想建立一支偵案小隊,專門負責解決各種棘手的、牽扯甚廣的案子,包括打擊各種被貪墨之流包庇的現象。現在雖是初期,體系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可職權卻十分廣大。別說一個房地產老闆,就是地方官員,無論其大小,都得配合行動與調查。

一旦被發現有任何越軌行為,若還反抗不從,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辦案人員皆可先斬後奏。簡單點來說,就是葉清秋的身份很牛很厲害,不懼怕任何惡勢力,因為她背後站著的,是一個強大無比的國家。

男的並不知情,仍要嘴硬作死,不但不聽葉清秋警告,還不可一世的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喂!姐夫,是我,我剛在正義路四季餐館吃飯,結果被你兩個手下欺負了,他們現在正拿槍指著我呢,看樣子他們是要打死我啊!”

說到這,他故意按了個擴音,隨即聽電話那頭的三分局局長說道:“哪兩個混蛋東西欺負你?你沒跟他們提我名字嗎?”

男的趾高氣昂,挑撥離間說:“提了姐夫,可他們不給你面子呀!他們還用西紅柿砸我臉,那男的還把你弟媳給打傷了。”

三分局局長罵道:“混賬!告訴我,他們的警號是多少?看我不扣他們個大帽子,先找個黑地兒拘幾天,再讓他們捲鋪蓋滾蛋。”

男的聽後直接伸手推開葉清秋的槍,指著葉清秋鼻子問:“聽到沒?警號!快把你的警號說出來。”

葉清秋一笑,來興趣了,我看得出她今天想好好給三分局局長和這對年輕夫妻上一課。收起槍,不緊不慢說:“我的警號是,九五二七。”

“小娘們,你給我等著。”男的撂下一句狠話,把九五二七這個警號告訴了三分局局長。

一陣子後,三分局局長再三確認問:“你確定她的警號是九五二七?沒搞錯?”聽聲音,三分局局長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之處,語氣明顯變得緩和,不再像之前那樣強硬。

男的說:“是的姐夫,就是九五二七,她親口說的。你快點為我做主啊姐夫,她剛才用槍指著我腦袋。”

“那什麼,家疏啊!”三分局局長聲音有些發顫,“你在那待著別動,切記什麼都不要做,切記。我離你不遠,這就過來。”說完,啪一聲掛了電話。

男的以為三分局局長是過來給他撐場面的,立馬變得更拽更狂了。指著我和葉清秋的鼻子,大罵說:“你們兩個臭黑狗給我等著,看本大爺今天怎麼收拾你們。都他娘跟你們說了,我爸是李剛,哼!”

這時,餐館的老闆也來了,一個油頭滿面的老男人。他走過來一臉陪笑,先是給男的遞煙,男的不收,又轉遞給我,可我也不收。

餐館老闆尬笑了幾聲,勸說:“大家都是文明人,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今兒個這事呀,要不就算了吧李公子?別難為這兩位小同志了,他們也是職責所在是不?”

這所謂的李公子很不識好歹,態度十分猖狂的說道:“早他娘幹嘛去了?現在知道害怕了?哼,晚了。我爸可是李剛,我姐夫可是三分局局長曹德正。”

今天我一定讓我姐夫繳了你們的槍,革了你們的職。還有你,”李公子指著旁邊默默不語的算命先生,“你也跑不掉,我一定讓我姐夫找個黑地兒拘你幾天。”

餐館老闆見李公子這邊行不通,就湊到我和葉清秋這邊,悄聲勸說:“兩位,一個月才幾百塊,你玩什麼命啊你?”

“犯不著因為這點小破事,而丟了自己飯碗得罪上司是不?你們就聽我的服個軟,跟李公子道個歉,說幾句好話得了。我給你們做箇中,別跟他們掐,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旁邊看熱鬧的那些吃瓜群眾,這時也熱心的跟我們講:“老闆說的是啊,你們就服個軟算了。我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們小老百姓好,但我們也不想看你們被他們給處置呀!”

還有個揹著書包,帶著眼鏡,扎著馬尾辮的高中生湊到我和葉清秋跟前,小聲說:“他姐夫的女兒在我們學校讀書,我們都知道她家不好惹。所以哥哥姐姐,你們就服個軟算了。剛才的事我偷偷拍了影片,一會兒傳給你們,他們要是敢革你們的職,你們就用這個影片要挾他們。”

對此,我感到十分高興,高興有這麼多人幫我們說話,為我們著想。但同時我又感到十分厭惡,厭惡他們居然都向惡勢力低下了頭。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我不禁問。一開始只有一個人低下了頭,可後來,卻有一群人低下了頭。這,到底是為什麼?

李公子和他老婆眼看這麼多人都怕他們,氣焰變得更加囂張,直接坐到一旁翹起二郎腿,指著我們說:“你們兩個要是乖乖給我認個錯,跪下來磕幾個頭的話,等我姐夫來了,我就不讓他重罰你們。”

葉清秋云云一笑,搞得吃瓜群眾一頭霧水。然坐到旁邊桌前,對餐館老闆說了句:“老闆,麻煩給我們上壺茶。”

餐館老闆左右為難,看著我,想讓我說幾句。我沒有搭理他,拉起郭寅坐到葉清秋對面,若無其事道:“僵兒,師傅現在有錢了,你想要什麼玩具?告訴師傅,師傅都給你買。”

郭寅邊吃棒棒糖,邊仔細想了想,然回答我說:“師傅,僵兒想要一個遊戲機,僵兒想玩植物大戰殭屍。”

“好的僵兒,”我答應道:“等你葉姐姐修理完那些壞人,師傅就帶你去買。”

“謝謝師傅,僵兒愛你。”

“師傅也愛僵兒。”

葉清秋插了一嘴:“僵兒,那我呢?”

“僵兒也愛葉姐姐。”說完,還慢騰騰的翻開他那骷髏鬼頭小書包,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了葉清秋。

葉清秋高興的笑了笑,說:“謝謝僵兒。”

“不客氣的葉姐姐。”

李公子見我們若無其事不搭理他,登時火冒三丈,罵了句:“給你們臉了是吧?”他老婆在一旁拱火道:“老公,打他,替我報仇。”李公子隨即二話不說抓起桌上一個瓷碗,作勢就要砸我們。

“住手!”三分局局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