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秋這話讓我聽得有些糊塗,不過很快我就反應過來知了一二原因,並從案宗資料當中推敲出了一些有跡可循的佐證。據案宗顯示,楊東旭文化水平和智商都不是很高,故而如此一個複雜的作案手段,憑他一人之力應該想不出來。
譬如在蠟燭當中摻和迷藥,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搞出來的,需要一定的專業知識。放多了或是放少了,劑量不對都有可能造成反面效果,更何況這蠟燭迷藥是用來殺人作案的。
為了不留下證據被人發現,各階段準備自然而然就變得更加嚴苛,尤其是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因此真相是:有人在背後幫助楊東旭。
我的猜測得到了葉清秋的證實,她說:“辦案人員在楊東旭家中找到了一本沒燒燬完的筆記,裡面詳細記載著所有作案步驟。透過字跡比對,發現這本筆記上有一行字不是楊東旭所寫。可不論怎麼審問,楊東旭都不肯說出寫這行字的人是誰。”
“果不其然。”頓了頓,我陡轉話鋒,問葉清秋:“那另外兩個跟楊東旭有過節的人是誰?他們之間又是因為什麼而結的樑子?”
葉清秋說:“前些年,楊東旭和一個名叫劉覺平的京劇票友鬧掰了,他們對京劇的未來發展各抒己見。楊東旭認為,京劇不應該墨守成規,而應該做出相應的改變,尤其是結合年輕人所喜歡的元素。”
“劉覺平卻認為,京劇就應該固守舊規,如果貿然把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加進來,那麼京劇就會失原有的味道,變成一個不倫不類的雜貨品。這樣即便得以發揚光大,那京劇的魂也跟著丟了。兩人你來我往爭執多年,最後徹底鬧翻了臉,變得水火不容。”
“沒想到楊東旭不僅熱愛京劇,還對京劇發展有如此見解,著實難得。”隨即我又問:“那最後一個和他有過節的人是誰?”
“一個服裝店老闆,翟慧玲。”葉清秋說:“翟慧玲的服裝店開在楊東旭的音像店旁邊,生意很不好。翟慧玲把這一切責任都怪在了楊東旭頭上,說楊東旭老放很大聲的京劇,搞得進店買服裝的客人都沒了心情。因為這事,兩人沒少吵鬧,翟慧玲甚至還把楊東旭聽京劇的音響給砸了。”
談話間,我們來到了音像店。
一路走過來,可見北辰商業街人流湧動,吆喝的叫賣的,吃喝的玩樂的,熱鬧非凡。似乎楊東旭的死,並沒有過多影響到這裡的繁華。
音像店的店名叫做‘朝天子’,原是唐代教坊曲名,後用作曲牌名或詞牌名。隨著歲月延演,朝天子已成了京劇著名曲目之一。
店牌旁邊,掛著一張巨大的黑膠唱片裝飾。店門兩邊,則貼著不少流量小生和京戲大咖的明星海報,整體打扮得古今相合。不難看出,楊東旭很想透過推陳出新的法子將京劇發揚光大。
音像店旁邊如葉清秋所說,是一家服裝店,此間店門緊閉。我想,應該是受楊東旭死亡影響的緣故。
音像店對面是一家書店,書店旁邊是一家網咖。很奇怪的搭配,我猜這家書店的生意一定很差。
“現在能不能聯絡到翟慧玲?”我打量著和音像店捱得很近的服裝店,“我想和她談談,說不定有什麼意外收穫。”
“來之前我已經聯絡過了,”葉清秋看了看錶,“估計等你看完店裡情況後,她就來了。”隨即葉清秋掏出一串鑰匙,開啟了音像店的店門。
進去一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各種CD碟帶,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涉及音樂和影視兩大種類。不過楊東旭倒是個很會整理的人,把這些CD碟帶從左到右按照年代區分歸類了開。
店中間還放了一個長長的、高高的貨架,讓音像店形成了長廊模樣。置身其間,大有一種從過去穿越到現在的感覺。
中間貨架上除了CD碟帶之外,還擺放著許多音響,大的小的都有。還有一些專業聽歌裝置,比如隨身聽、耳機……等等。牆上也按照年代時間線貼滿了明星海報,甚至海報下面還有簡單的註解。
令我意外的是,音像店裡居然還有古典音樂專區。我在貨架上看到了貝多芬、肖邦、莫扎特……等眾多著名大師的特製黑膠唱片。
旁邊還放著一個復古式大喇叭唱片機,看得我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馬用它聽上一首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進行曲》。那該是多麼妙不可言的一種享受啊,我想。
葉清秋看穿了我的想法,畢竟我對這個唱片機的喜愛已經溢於臉頰。她生怕我忍不住去搗鼓唱片機,畢竟一來我們在查案,二來這也算得上是證物,不該輕易去觸動。
所以她委婉的提醒我說:“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案發現場吧!”頓了頓,又補充道:“未來幾天,一葉知秋歌劇院裡面都會舉辦古典音樂會,全是你愛聽的貝多芬、肖邦、莫扎特。要是案子辦得快一些的話,你應該還能趕上。”
我只好收起我的喜好,冷靜下來,打量四周一番,問葉清秋:“這裡的CD碟帶你們都做過檢查了嗎?往往很多細節都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就譬如李月書架上的書,如此明顯,你們卻沒有注意到。”
“放心吧,都看過了,沒發現什麼線索,也沒發現缺失了任何CD。”葉清秋指著天花板,“你看,這有監控,楊東旭動過的地方,又或者是其他客人動過的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裡沒有後門?或者窗子之類的出入口?”我指著置放CD碟帶的貨架、牆上的海報,問她:“還有,這些背後,有沒有藏著暗閣什麼的?”
“都沒有。”葉清秋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建築圖紙遞給我,“除了面朝大街的店門,這裡再沒有其他出入口,連下水道都沒有。這樁案子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樁密室殺人案。”
我仔仔細細看了建築圖紙,發現確如葉清秋所說。音像店三面環牆,上下皆堵,猶若死牢。
除去外面貨廳之外,左手邊還有一個倉庫,也僅有一個出入口。將建築圖紙遞還葉清秋,我走進了這個倉庫。
倉庫不是很大,右面是一個貨架,貨架上擺放著許多CD碟帶和音響裝置之類,還有一些紙箱子。左邊擺放著一張休閒摺疊椅,已有些舊,摺疊椅上疊放著一床整整齊齊的被褥。
我特地注意了一下鋼管摺疊的交錯點和螺絲,發現並沒有摩擦的痕跡,螺絲也並沒有過多的鬆動,甚至還落了一層濛濛的灰。從此可以看出,楊東旭經常在這裡休息,否則摺疊椅會因多次收放而在交錯點處留下摩擦的痕跡,灰塵也會因摩擦而出現更加明顯的劃痕,螺絲也會有所鬆動。加上楊東旭的死亡時間,農曆6月17日0點29分,不難推敲出他經常在音像店過夜。
這對破案來說是一個很不好的資訊,因為每個兇手行兇之前都會做很多準備,尤其是透過跟蹤來掌握被害人作息時間。這點,不是一次兩次跟蹤就可以做到的,需要很多次。而次數越多,所露出破綻的大小、機率就會越多,如此也就更加利於破案。
在休閒摺疊椅和貨架之間有一塊不大的空地,剛好可容得下一個人走動。靠牆處,用白色粉筆畫著現場痕跡固定線,囊括了楊東旭的死狀、與及一些證物擺放位置。葉清秋掏出一疊照片遞給我,給我看了更直觀,更血腥,更慘不忍睹的現場畫面。
照片一共四十二張,可見楊東旭上身穿著一件灰格襯衫,下身穿著一條黑色休閒褲,腳穿純白襪子和一雙黑色休閒鞋。他背靠著牆,右手握著一柄鋒利的剝皮刀,約一掌半餘長,握刀姿勢呈反手逆刃式。
襯衫未系紐扣,袒露正身,從肚臍至胸骨,全被破開。大腸、小腸、盲腸從腹內流出,落了一地,胃和肝臟等器官也清晰可見。
看到此,我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發現兇器根本不是楊東旭手中的那柄剝皮刀。人的胸骨非常堅硬,如石頭那般,單憑一柄剝皮刀是完全不足以破開的。而且,傷口形狀也不符合,看樣子更像是被某種鋸齒類器具所為。
果不出我所料,很快,我就在照片當中找到了答案。發現真正給楊東旭開膛破肚的兇器,是一支電鋸。
“僵兒,”我走出倉庫,看向邊吃西紅柿,邊津津有味賞著CD碟帶的郭寅,問:“能幫師傅一個忙嗎?把這家店農曆6月17日晚的監控錄影調出來,師傅想看看那晚楊東旭都幹了些什麼?”
沒等郭寅回答,葉清秋忽道:“店裡的監控內容已被我們拿走,要看得去局裡。”
“你低估了僵兒。”我轉身問郭寅:“僵兒,能調出來嗎?”
“可以的師傅,”郭寅點點頭,天真無邪的看著我說:“那天師傅讓僵兒露一手的時候,僵兒特意在他們系統裡留了個後門。所以僵兒可以隨時隨地溜進滇局的網路系統,查詢師傅想要查詢的任何資料。”
我得意的朝葉清秋一笑,然走到郭寅面前摸了摸他後腦勺,說道:“辛苦僵兒了。”
“師傅,僵兒不辛苦。”郭寅直接坐到地上,從他那骷髏鬼頭小書包裡掏出膝上型電腦,“師傅,等僵兒一會兒,僵兒需要一點點時間。”
“不急,僵兒可以慢慢來。”
“謝謝師傅,僵兒愛師傅。”
“師傅也愛僵兒。”
罷,郭寅噼裡啪啦在電腦上飛快敲打起來。葉清秋則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楊信義,把郭寅入侵滇局網路一事告訴了他,讓他想辦法阻止,並找出郭寅之前留下的後門。我看得出,葉清秋想借此機會試試郭寅的實力。
於是,一場駭客大戰就這麼打響了。
我方選手,是一個九歲小男孩,郭寅。對方選手,是一群老人精,整個滇局。只見郭寅手指飛敲,電腦螢幕上一行行看不懂的程式碼在快速滾動。郭寅時而兩隻手,時而一隻手,另一隻手則拿起西紅柿不緊不慢吃著,顯得很輕鬆。
對方選手的現場狀態就不得而知了,只知三分鐘後,郭寅停下飛敲鍵盤的手指,指著電腦螢幕對我說:“師傅,僵兒找到你想要看的監控錄影了。”
葉清秋一臉震驚看著郭寅,話都說不出來了。其實我也挺震驚,萬沒想到郭寅居然只僅僅用了三分鐘。
許久,葉清秋才回過神來,問郭寅:“僵兒,你是怎麼繞開他們攔截的?”
“葉姐姐,那些叔叔好笨喲。”郭寅咬了一口西紅柿,“僵兒剛才劫持了對門網咖後臺,利用裡面一百三十五臺電腦IP地址,生產了大量癩皮狗病毒,同時進攻滇局網路防火牆。那些叔叔以為打的是僵兒,其實叔叔們打的都是電腦人機。等叔叔們都分散了精力,僵兒就偷偷從之前留下的後門溜了進去。”
“僵兒真聰明,來!”我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郭寅,“這個是獎勵僵兒的。”
“謝謝師傅。”郭寅高興的接過了我遞給他的棒棒糖,“僵兒愛師傅。”
“師傅也愛僵兒。”
葉清秋則驚愣在了原地,不知言語。三分鐘後,她的手機響了,楊信義打來的。
楊信義說:“葉小姐啊,那小殭屍著實厲害呀!短短六分鐘裡,他居然用一百三十五臺電腦,向我們傳送了數以萬計的癩皮狗病毒,意圖破壞我們防火牆,劫持我們網路系統。”
“不過呀,幸好我們的人手盯得緊,全給一一反擊了回去,並把那一百三十五臺電腦全給弄宕機,還鎖了IP,沒我們指令那些電腦都不能使用了。如此一來,那小殭屍應該再沒轍了吧?哈哈哈!”
葉清秋沉默數秒,回了句:“楊局,把那些IP都解了吧,別影響人家開黑打遊戲。”
“啊?打遊戲?”楊信義問:“好不容易才封掉的,為什麼突然又要解了呢?葉小姐,我怎麼聽得有些糊塗?”
葉清秋輕嘆一聲,滿臉無奈道:“解了吧楊局,免得人家罵你。就這樣吧,辦案當中,先掛了,回頭再聯絡。”
楊信義說:“啊?罵我?葉小姐,誰罵我?為什麼要罵我呢?喂!喂葉小姐……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