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尾上天氣有些沉悶，太后何氏的長壽宮裡，還擺著冰塊，丫鬟在旁邊扇著，絲絲涼意才襲來。
何氏坐在主位上滿臉惆悵。
“母后，你不用說了，之前朕答應過的也辦到了。”傅姬修不耐煩的說著。
不知是天氣的悶熱還是心情的煩躁，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有些不安。
“唉……可是你也不能立慕貴妃為皇后呀，朝中盡知她在大月的事，盛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皇后，你如何服眾。”何氏的臉陰沉著，手上撥弄佛珠的動作也快了許多。
她絕不允許盛國的皇后有這樣的汙點，她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傅姬修的臉一冷，“朕的皇后，朕說了算，哪怕母后也無權干涉，何況先前母后答應過朕，絕不在干涉朕的後宮。”原本略微有些蹙緊的眉頭更加緊了幾分。
何氏沉默了片刻，“你的舅舅已經為你選好了何氏女，只要你的皇后仍是何氏女，哀家依舊不會管你和慕貴妃之間的事。”她的語氣十分堅定。
傅姬修眼神閃過一絲不悅，他站起身來，“朕絕對不會娶別的女子為後，除了慕貴妃，這皇后之位，不可能給其他人，如果母后執意如此，那朕也不怕得知了何氏一族，還有……母后老了還是呆在長壽宮安心養老吧，其他的事就不用再操心。”他的下顎線緊繃，彷彿在壓制著心中的憤怒。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長壽宮。
何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色一沉，手上握著的佛珠也扯斷開來。
佛珠一顆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那滾動的摩擦聲讓人慎得慌。
………
刑部的大牢裡，蕭燼川一身囚服穿在身上，他的手和腳都拷著鐵鏈，昔日的意氣風發早已經沒有，他就靠在門框上，眼神十分呆滯。
突然門被一個侍衛開啟，他抬起頭，看見慕露華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慕露華並未開口說話，只是將食盒放在搬進來的低桌上，然後在將食盒開啟，一盤一盤的菜慢慢擺好。
她看向蕭燼川，眼中有一絲失望，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吃吧，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送飯了。”慕露華輕輕地說道。
她一直都有讓人送飯菜，但今日是她第一次親自來送，前面的只是受蕭侯爺所託，今日的是她想送，畢竟總要送一程的。
蕭燼川苦笑一聲：哼——看來皇上是不打算留我了。”
慕露華拿出酒壺給杯子斟滿，“你刺殺陛下，本是犯的滿門抄斬的罪，陛下念你蕭氏一族功勳在身，只定了你一人的罪。”她的語氣很平靜，似乎是和一個多年的好友聊天一般。
“你的意思，我還要感謝傅姬修？”蕭燼川聞言，猛地站起來，鐵鏈嘩嘩作響。
慕露華嘆了口氣，“過來吃一口吧，也許是你最後一頓飯了。”
“那我是真要感謝他，這最後一頓飯讓你親自來送。”蕭燼川的語氣帶著自嘲。
慕露華搖搖頭，“是我想來送你的，我們認識一場，終究是要送你的。”
“哼哼……好一個認識一場。”蕭燼川說著走過來坐在慕露華對面，鎖鏈也隨著發出嘩嘩的響聲。
他依舊很優雅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口裡。
“蘇音姑娘說，你的兒子如今會說話了，前兩日還喊了父親。”慕露華不緊不慢的說著。
蕭燼川夾菜的手停在了空著，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慕露華繼續說道：“我見過，你的兒子長得和你一樣。”
“我蕭燼川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下輩子也沒辦法在還。”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慕露華默默地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其實，皇上已經下旨，等你明日行刑之後，會封讓你的兒子襲爵位。”慕露華輕聲說道。
蕭燼川瞪大了眼睛，“為什麼？他不是應該恨透了我嗎？”
慕露華微微搖頭，“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恩怨，何況你的兒子畢竟是蕭家血脈，理應得到封。”
蕭燼川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淚水卻順著臉頰滑落。
“好啊，傅姬修，你果然不一般......”
慕露華繼續說道：“是我害了你，讓你執迷不悟，而這種執迷不悟，不過只是內心的的不甘心罷了，人一但得到，就不會再執迷。”
“是呀，我嫉妒他，嫉妒他出生得好，嫉妒他奪走了我的愛，嫉妒他擁有這麼多，還跟我搶你，到頭來，我還是不如他。”蕭燼川自嘲著，又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慕露華用酒壺給他滿上，“以後你不用再嫉妒了。”
是呀，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蕭燼川看著慕露華笑了笑，“是呀，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慕露華沒有再說什麼，將酒壺放好，緩緩站起身走了出去。
蕭燼川也未曾抬眸，只是默默的喝著酒，眼裡的不甘變成了悔恨。
他也許曾後悔過，也許已經釋懷。
慕露華走出大牢，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回頭望了一眼那厚重的大門，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起與蕭燼川曾經的點點滴滴，雖然他們的愛情已不復存在，但她希望他能在最後一刻得到一些安寧。
慕露華邁著沉重的步伐上了馬車，傅姬修早已經坐在馬車裡。
他伸出手將慕露華拉入懷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看完了？”
“你怎麼來了？關於蕭燼川的事情，我……我只是來送他一程，那個……”慕露華欲言又止。
她出宮回丞相的，順道來看了蕭燼川，只是單純的想送他一程，了卻一樁事，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傅姬修緊緊握住她的手，“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解釋。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信你。”
慕露華看著他，眼中閃爍著淚光，“謝謝你。”
傅姬修將她擁入懷中，“我們之間，無需道謝，從今往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朕已經讓尚衣局趕製鳳袍，朕還有大赦天下。”
慕露華點點頭，靜靜的聽他說著，依偎在他懷裡，聞著那熟悉的曇香味。
她想起了和玉曇公子的第一次相遇，嘴角不自覺的抹上了一絲笑。
一縷斜斜的陽光透過馬車簾子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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