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商徵羽早早就歇下了,她做了一晚上的夢。

或者說,也不是做夢,只是所有往事都像一幀幀畫面一樣,強行塞進了她的腦袋裡。

“李允……李允……”

商徵羽醒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她的身邊沒有人,商徵羽雙手掩面,再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就是小允子在自已的背上,沒了氣息。

之後她見到了謝煊,謝煊告訴她,懸崖下他布了控,根據他的人指示,跳下去,別在崖上硬撐,她打不過那麼多人。

她選擇相信了謝煊。

謝煊……

商徵羽的心情無比複雜,她不僅想起了過去的種種,也沒忘記之後發生的一切。

包括那廝將他送到酒樓,讓她去找司輕寒的事。

這簡直不像是謝煊會做的事,但她意外的,懂了他的意思。

他……沒辦法同易紹元作對,可他也想,護著她。

商徵羽滿腦子都是他當時的那個笑容。

腦中又閃過他的那番表白,商徵羽神色微微有些僵硬。

可無論怎麼樣,她對他,都無法,也不會有任何回應了。

在人的心有了明顯的偏向以後,不管別人是怎麼樣的,她不會鬆動和傾斜。

商徵羽很感謝謝煊,卻生不出更多的想法。

她又想起了為救自已而死的李允,以及他說的話。

商徵羽,如果能走出這裡,就反了吧。

她想起了一路上遭受的一切,太后、皇帝,她該反的,她是該反的。

可她又想起了司輕寒來。

外面傳言說,他血洗了皇宮?

商徵羽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陣恐慌。

這一切的走向,怎麼那麼像小說裡面,反派死亡之前的一部分劇情。

“系統……”

“系統!”商徵羽慌亂地求助,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她在心裡罵了一聲,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雞肋啊。

看來只能靠自已了。

商徵羽馬上坐了起來,她下床去,只穿了一件裡衣就走了出去。

她甚至想過,如果司輕寒回東宮,她可能暫時沒辦法過去。

但是出門後,商徵羽聽到了覃墨的聲音。

“殿下……”

接著,就是什麼東西被打翻在地的聲音。

“拿這種東西來是何意?”

覃墨道:“殿下近來總是不舒服,屬下有些擔心,殿下——”

“夏枯草,桑寄生,生牡蠣、生杜仲、黃芩……”司輕寒冷漠地報出了一串藥名。

覃墨道:“這只是安神湯,殿下。”

司輕寒冷笑一聲:“怎麼,你是覺得孤瘋了?需要喝這種東西?”

“殿下,您——”

他夜裡睡不著,頭痛不已,又不想吵到商徵羽,於是才出來,此刻覃墨的聒噪更是叫他頭痛欲裂。

戾氣逐漸加重,司輕寒冷冷地垂眸,伸出手,扼住他的喉嚨:“記著,日後,孤的事,不需要你插手的,都別管,明白?”

覃墨的呼吸有些困難,他擔心地看著自家殿下,張了張口,可他的手卻越收越緊,看著他的目光也沒有任何光彩。

覃墨的唇色發白,剛想應下,便感覺到喉嚨一鬆。

二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她扣住了殿下的手,強行叫他鬆開了手。

司輕寒看見商徵羽的時候,明顯怔了怔:“阿羽……”

他的眼中有片刻的清明。

商徵羽轉頭對覃墨道:“沒事吧。”

覃墨連忙搖了搖頭:“二公子……”

商徵羽道:“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想殿下不是真心有意責怪你,覃墨……”

覃墨紅了眼眶道:“二公子不必說,屬下都明白。”

商徵羽看向了地上打翻的那一碗藥,道:“謝謝你。”

覃墨心頭一暖,連忙搖頭,隨後擔地的看向她,見她搖頭後,這才放心地退下。

覃墨走後,商徵羽的臉色微沉,轉過頭看司輕寒。

司輕寒微微皺起了眉,能感覺到她的怒氣,他擔心地拉住了她的手道:“你的手好涼,怎得穿得這麼少就出來了,天氣這樣冷。”

見他也正看著自已,商徵羽用力握緊了他的手腕,將他帶回房中。

司輕寒看著被她攥得生疼的手腕,十分喜歡這種感覺,這樣他才能感覺,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

“阿羽。”

商徵羽抽手,讓他退到了床上。

司輕寒仍看著她。

商徵羽站在他的面前,皺起了眉道:“你剛才,真的想要殺死覃墨嗎?”

司輕寒茫然了一瞬道:“我沒……”可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不想殺覃墨,可是剛才他做的事,不就是差點殺了他嗎?

他再次覺得有些頭疼。

“抱歉,阿羽,孤就是——”他說著,皺起了眉:“我……”

司輕寒想,其實他也不知究竟怎麼了。

只是近來時常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時常頭疼,時常耳鳴,時常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

就連她在他面前的模樣,也總讓他覺得不真實。

他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像在找藉口?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商徵羽,怕她生氣,怕她不願意理會他。

他已經殺了很多無辜的人了,沒有做到同她約好的不傷害無辜。

司輕寒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見她紅著眼,突然抱住了他。

“阿羽?”他愣了愣。

商徵羽道:“殿下,以後讓我一直陪著你,可好?無論任何時候,都讓我在你身邊吧。”

是她一直都太遲鈍了。

是她一直以來都想得太淺了。

他自年幼的時候起就經歷了那麼多的惡意,母親的離世,父親的遺棄,受過老齊君的折磨,經歷過齊國皇子公主的虐待。

他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他的精神狀態只怕一直都不太好。

而如今,恐怕已經徹底崩盤。

那維持多年的尋常秩序,只怕如今已經成了廢墟。

是她不好,成了他最致命的打擊。

商徵羽只覺胸悶氣短,連呼吸一口氣都有些困難。

她彷彿已經能夠預見既定的結局,彷彿能看見她心愛的太子走向滅亡的那個過程。

不行,她不接受,一定要想辦法。

司輕寒感覺到她在顫抖,雖然不知道阿羽為何突然如此,他將她摟得緊些。

看來,阿羽已經想起了一切。

不用問,他便知道。

司輕寒道:“是孤不好,孤日後會控制著些自已,抱歉,阿羽。”

他眸色溫柔:“至於你說,你要一直留在孤的身邊,孤……求之不得。”

商徵羽的鼻尖更酸了,然後又感覺到唇上輕輕的觸感。

他說:“阿羽,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