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籌碼

“不知喬姑是否還記得，十年前寄住在沈家的裴夫人？”

喬姑動作一頓，隨即又道：“二小姐怎麼會問起這人來？”

沈清歡自然不能將她和裴行遠的事和盤托出，思索半晌道：“我想阿荷大概有跟你說起過我和姨娘，實不相瞞，我和姨娘在沈府，日子並不好過。沈夫人視我們母女如眼中釘，時時壓制。”

“我本以為，或許隨著時間過去，沈夫人能慢慢接受，只是天不遂人願，沈夫人反倒對我們越來越生厭……”

“後來，我隱約聽人暗地裡議論，說我姨娘，和裴家夫人長得很是相像……沈府裡沒有裴夫人的畫像，更不好打聽。偶然聽阿荷說起喬姑來，便想著來碰碰運氣。”

沈清歡繼續問道：“喬姑，這裴夫人跟沈夫人是有些什麼過節嗎？若是真長得像，我也好叫我姨娘有個準備。”

喬姑靜靜地聽完，許久沒有言語。

片刻後，又再度打量起她來：“若你姨娘長得和你相像，那和裴夫人倒不像。”

“這樣嗎？”沈清歡笑著，又問：“裴夫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她麼？”喬姑輕咳了一聲，目光望向遠處，似乎是陷入了回憶：“倒是個很好的人，只不過好人，在那樣的地方，可不太行。”

沈清歡凝神聽著，生怕錯過什麼細節。

喬姑見沈清歡聽得認真，又道：“其實我並不在她跟前伺候，只一回有個和我相熟的婢女在她院裡當差，剛巧身體不舒服，下午我便替了她。”

“那日也真是湊巧，沈夫人來尋她，我當時在屋裡打掃，偷懶在櫃子底下打了個盹兒，醒來便聽著她們說話，沈夫人叫裴夫人嫁給沈老爺做妾，說老爺喜歡她是她的福分。裴夫人當時很生氣，直叫沈夫人滾。沈夫人哪受得了這氣，又說了句話，不過聲音很輕，我就沒聽著了。”

“沈夫人走了之後，裴夫人在屋裡坐了很久，到那小少爺來找她，她才出了屋。後來嘛，沒過多久，裴夫人就服了毒不治身亡，院裡的人都被賣了……”

喬姑嘆了口氣，“我那好姐妹，也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沈清歡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問道：“那沈……我父親和裴夫人是有舊情的嗎？”

喬姑愣住，道：“二小姐，上一輩人的事，過去便過去了，何必要刨根究底？”

沈清歡握住她的手，“喬姑，若你知道，看在阿荷的份上，便都告訴我吧！”

喬姑嘆了一口氣：“我只隱約知道，裴夫人去世之後，沈老爺確實是消沉了一段時間，和沈夫人也有了嫌隙，得虧是沈老夫人在中間斡旋，才沒有和離。”

沈清歡愕然，沈懷明居然對裴夫人用情如此之深嗎？

也難怪了，沈夫人會那麼不待見裴行遠。自已的丈夫，心裡有著其他女人，還得日夜對著丈夫心上人的孩子……

還不止，丈夫還帶了一個和心上人隱約有點像的女子回來，不戳人心窩子嗎？

這樣想著，沈懷明在她心裡的形象，突然轟然倒塌了……那他對柳姨娘的好，不過就是尋求自我慰藉罷了吧？

屋裡一時之間靜了下來。

阿荷也在這會兒端了粥進來，還做了幾道小菜。

“小姐，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她搖頭，“不了，你們吃吧。”

沈清歡踱到了院中，心裡暗想：這些事情，裴行遠知道嗎？

她能不能把這些作為籌碼，換他不再用自已的身世威脅自已？

屋內，阿荷替喬姑佈菜，滿滿當當堆了一碗。

“阿荷，這位二小姐，為人如何？”

阿荷放下筷子，“小姐嗎？她很好呀，從不打罵我，做錯了事，也原諒我。”

喬姑若有所思，慢慢放下了碗。

阿荷奇道：“喬姑你怎麼了？快吃呀，還是我做得不好？”

喬姑沒有應聲，她心裡慢慢有了一個主意。

活了這麼些年，她自知自已不是個什麼熱心助人的人，會告訴沈家二小姐，也不過是報她替自已出錢看病這個恩。

原本她是可以在沈府一直待下去的，不過是偶然被沈老爺留著問了幾句話，隔天就被沈夫人逐出府，落得這麼下場。

年輕的時候，還能多做些活養活自已。如今這個歲數了，想幹也找不著太多活可幹了，今日之前，她是存了死的心思的。

沈清歡進屋，正準備跟喬姑道別，喬姑卻突然又叫住她。

阿荷收拾了碗筷出去洗，沈清歡依喬姑的吩咐關上了門。

“二小姐，我這邊還有一些關於沈家的傳言，不知你想不想聽？”

沈清歡望向她，“這個自然。喬姑若願說，我當然願意聽。”

“我有一個條件。”喬姑平靜道，“我如今這身子，也再做不了什麼活，平常都是靠阿荷接濟，才勉強度日，二小姐若願意，便拿銀子來買我這訊息吧。”

沈清歡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為了銀子，“喬姑想要多少？”

“二小姐看著給吧，”喬姑道，“只是我得提前宣告，這些訊息，我也是道聽途說，是真是假，我也無法保證。”

沈清歡原是午時出了沈府，到日落西山才回到琅園。

阿荷關上門，“小姐，你跟喬姑都說了些什麼？”

“要死啊你，說這麼大聲？”沈清歡捂住她的嘴，望了一眼門口。

阿荷低聲道：“我關了門的。”

沈清歡看著小心翼翼的阿荷，忽地笑出了聲，抬手捏上她的臉頰：“傻阿荷，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阿荷皺眉：“什麼意思呀小姐？”

沈清歡故意賣關子：“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你。”

她沒理會阿荷的嚷嚷，坐到梳妝檯前，卸了自個兒的頭髮，腦海裡慢慢地回想著喬姑的話。

所以，對於裴行遠來說，沈夫人和沈懷明，其實可能是逼死裴夫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夫人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麼呢？會讓裴夫人丟下自已還未成年的孩子，自尋死路？

她腦子還有點亂，理不出頭緒來，不過總算是得了些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