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厭倦,無能......

千野望著眼前熟悉的木屋佈局,他已經忘記這是自己第幾次在幻境與現實之間跨越了。

時間被逐漸拉長。

在不斷的幻境現實糾紛中,千野已經無法分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

屋內中央。

被鑿開的地板下泥土,那兒正栽種著不少的農作物,當初僅僅冒出頭來的枝葉,此刻已經變為成熟。

西紅柿也不再是那麼小小的一個。

千野記不得它是什麼時候褪去的綠色,只知道不知不覺中,他種下的這些東西都達到了可以收穫的地步。

“所以,現在是夢。”

“還是說是真實存在......”

無限夢魘的內在不是單純恐怖,它就像是一層層剝削著內心精神,即便已經很用心的去分辨,可到頭來始終沒有辦法在真假中找到自己。

認真說起來。

千野倒覺得自己在這裡所待的時間已經有好幾年了......

他的模樣變得比之前更加頹廢,長久沒洗過的衣裳使他混身都散發著臭味,哪怕千野已經格外注意著身上服裝,可這股味道還是隨著時間過渡面板的新陳代謝而變得老舊髒臭。

整個下巴都是鬍子。

頭髮上甚至有了不少頭皮屑,好似只要用力搖搖頭,就能夠讓眼前變得漫天飛雪。

是的,很髒......

就算是從街邊隨便找上個流浪漢,千野也不覺得自己能比對方乾淨多少。

不過或許是這樣的模樣過於熟悉了,也或許是他壓根就沒時間在意這些,久而久之,也算是慢慢習慣了現在的狀態。

“也不知道有間和蘇早他們兩個現在到底怎樣了......”

略些迷茫坐在床上。

千野開始思緒著二人狀況。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有間和蘇早應當也是接觸到了無限夢魘。

雖說他在這幾年時間後來還有見到過兩人,可因為無限夢境的緣故,導致他每次見到的二人都是不同模樣,加上他沒有辦法分清楚夢魘與現實。

也就造成了他此時對有間和蘇早一無所知......

興許二人早就拿到詛咒源離開禁忌劇本,他在後來看見的二人都是幻象中的人物,興許他們也和自己一樣處於無比糟糕的迴圈中,每日都在夢境現實裡反覆煎熬。

大腦茫然,內心迷茫。

千野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他遭遇到類似的重回事件不止有過一次,其中除了像最開始時那樣,好不容易做到某一步卻突然折返回去以外,還有很多他明明沒做過,卻出現了的東西擺在自己眼前。

記憶裡。

他甚至有離開過禁忌劇本三次......

第一次是拿到主角身份後,他打算用上了修改劇情的能力,直接從禁忌劇本中出去。

可僅僅是在準備修改劇本的剎那,他就突然間折返回到了殘酷的現實,重新見著的場景不斷告訴著他,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都是白費。

真實的他,仍舊在禁忌劇本中輾轉騰挪,只留下一丁點苟延饞喘的痕跡。

而到了第二次時候。

他不止是成功從禁忌劇本中離開,而且還有在頂上集體手中把安語給有驚無險的救了下來。

可還沒來得及等千野高興。

夢境的再次破碎又讓他回到了殘酷現實,他發現自己還在禁忌劇本當中......

第三次。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千野無比小心的去進行著一切。

他成功的完成了種植計劃,改變了這兒所有人的思維模式,改變了這個地方的劇情。

和前兩次一樣,他再度從禁忌劇本離開,救下安語......

然而好景仍舊不長。

在他朝對方說出“自己來遲”的那晚上,他又被打破夢境,回到了這裡。

沒錯。

這是煎熬,這是折磨......

一次次的成功換來的卻是毫無意義,那些努力好像都成為了笑話,千野終究只是普通人,再怎樣他都會感覺到累。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說家,在意外中接觸到了恐怖世界,接觸到了這些光怪陸離的事情,接觸到了些怪誕能力,然後一步步的走到現在。

起初他的目標是找到自己妻子。

他以為妻子被困在了恐怖世界當中,等待著自己去拯救。

只是伴隨著謎語一步步揭秘。

他逐漸失去了最初的初心,失去了自我,至少在曾經那段剛從林小小身體中逃出來的日子裡,他一度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整個人就如同成為了行屍走肉,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對什麼都產生不了好奇。

直到安語出現......

這個各方面都和有間格外相似的女孩,這個他本來認為只會有一面之緣的女孩,沒想到在之後的一點點接觸中,讓他泛起了些不同的心思。

“以愛之名”的事情。

那段隱藏在大霧裡的劇情,千野終於有想起來了......

在沒日沒夜的夢境現實轉換中,或許是精神在這種情況下受到刺激,他慢慢回憶起當初的點點滴滴。

在自己失去所有依靠力氣的世界裡。

是那個叫做安語的人,把自己給背在後背,在黑霧中與死神賽跑,在連續恐怖中把自己給救了下來。

“我的命,是安語給的......”

千野低頭呢喃道。

他想起了這些,也就意味著他想起了自己意識混沌躺在泥土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刻。

儘管不清楚安語為了救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大代價。

但處在那種情況之下,他能夠知道的也只是對方用上了天賦能力把他給救回。

不然,像安語那樣的女孩子。

才剛剛接觸恐怖世界而已,她哪裡來的其他辦法把自己救下?

頹廢中。

千野緩緩找準了主心骨。

他沒有忘記自己願意承擔呦呦高強度試煉的原因是什麼,他對阻擋災難救下世界這種事情沒有半點興趣,他之所以會做這些。

全都只是因為那個被安僅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女孩子......

“她怎麼能挺得住?”

“一個被綁架了丟進柴房都會害怕的人,怎麼可能挺得住那些折磨?”

“她在等我......”

“我必須得把時間抓緊一點,再這麼耗下去,她受到折磨的時間也就會越來越多。”

“我得,打起精神才行。”

千野眼底難見的恢復了些許光亮。

偏過腦袋,他把目光給放在了不遠處的木質桌面上,此時在那兒有靜靜的躺著一張記錄著資訊的物資單據。

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

能夠破除掉這種無限夢魘的辦法,就是把一切都給當作真的去做!

是的。

假的當作真的,真的也要當作真的。

這樣一來,哪怕是夢境與真實沒有區別,其中沒有辦法分清楚虛實,也不用擔心自己在虛假的世界裡過分努力,在真實的世界裡過度躺平。

全都做好。

總有一次能夠真的成功出去!

“安語,等著我。”

“我很快就能夠來救你了......”

努力提起精神擺脫掉大腦裡的頹廢,千野起身把桌面的物資單據給牢牢緊握手中。

他當然明白,這樣做會讓自己格外疲憊。

會讓自己經受之前所沒有經受過的壓抑和精神的累......

但那又怎麼樣?

如今情況,安語能等的只有自己。

對方當初都能從“以愛之名”中把自己給救出來,那他憑什麼在安語遇到危險的時候無能為力?

“我,一定能做到。”

......

...

種植計劃在繼續。

如同最開始計劃的那樣,透過結果證明,獎賞,立規矩,“洗腦”......

千野有去認真進行每一步計劃。

他沒再缺席過物資發放時間,每當有新單據出現的時候,他都會竭盡全力去做。

被有間用刀捅穿過胸膛。

被蘇早躲在暗中用破壞能力把自己砍成兩截。

種植的蔬果有莫名消失過。

整個禁忌劇本所有人都不見了只剩自己......

夢魘一環接著一環。

現實與虛幻在身旁不斷重疊出現。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甚至於千野已經記不得自己多少次成功離開禁忌劇本,然後又被夢境破碎後的現實給拉回來進行當頭一棒。

夢中。

他見過很多次安語。

有在那個老舊的破小區樓中,對方虛弱躺在床上,看著他到來時嘴角流露出淡淡笑容。

有在曾經兩人去過的那個咖啡店裡,安語靜靜坐在角落處進行等待,看見他後莞爾一笑。

也有在成功離開禁忌劇本後,他沒能夠成功把安語救出,來遲一步導致對方被安僅成功掠奪天賦,只剩下冰冷屍體躺在床上。

一次次。

一遍遍......

夢境與現實的掙扎。

千野數不清自己到底有帶著小西紅柿去做過多少次演講,數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站在物資發放的屋內,對眾人訴說著種植計劃後的新規則。

數不清離開過多少次禁忌劇本。

數不清自己多少次成功將安語成功救下。

在某一次夢境中,他甚至將安語救下後還有順利阻擋災難降臨,世界恢復平靜,接著不知不覺與安語在一起,結了婚,生了孩子。

直至兩人到老在湖邊散步時,破碎的漣漪將他帶回到了禁忌劇本,那一刻他感覺世界都變得灰暗下來。

一切都是假的......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得按照真實去做。

他很累。

有累到過不想讓動彈,試圖放棄掉這一切,然後就這麼讓自己在禁忌劇本內等死。

“我可以不用這麼累的。”

“就只需要保持住我一開始的想法,只做對我有利益的事,別人的事情,我只用裝作沒看見不知道就好。”

“是啊,我可以不用這麼累的......”

“我只需要,不去在意她就好了。”

有間給予的陰影從未褪去。

千野從沒想過繼有間這位前妻後,自己居然有為其餘人在這裡白痴式的拼命。

明明這樣對他沒多大好處。

只要他不在意這些,直接用修改劇情從禁忌劇本離開就行,主角不主角的無所謂,反正之前的他,就已經自認為死在了“死亡城鎮”裡。

可是......

每次想放棄時候,他都會莫名想起對方遍體鱗傷躺在床上的模樣。

渙散的眼神。

在與曾經安語看著她時的眼神相互重合,他又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勁,咬著牙又從頭再來。

是的,從頭再來......

無限夢魘不單單意味著無限的虛假夢境。

在真假相互疊加的過程裡,無異於是對精神的巨大折磨。

時間在渡過。

事件也在不斷的進行翻新。

無數次迴圈似乎永遠都在說明這麼拼命沒有任何意義,總歸到頭來一切都會夢境破碎回到原點,回到什麼都未曾擁有的時刻。

只是......

千野知道自己必須得堅持下去。

他在賭,在賭這一次是真實世界,在賭這一次他成功從禁忌劇本離開後,能夠真實的將對方給救下。

假設這次賭輸了。

那他就去賭下一次,下下次!

總有一次,他可以達到自己想要完成的目標!

...

時光在指縫中緩緩溜過......

周圍世界早就不像最開始時的模樣。

儘管仍舊黑夜,可透過窗戶往外望時卻能看見每戶木屋都有點上蠟燭,細微照亮著外面漆黑路面。

空氣中飄散著家常菜的香味。

孩童玩耍聲隱隱約約在耳旁響起。

所有東西似乎都已接入到正軌,千野站在窗戶邊望著眼前不知第多少次見到的畫面,心裡知道自己大概是在這段時間可以離開了。

十年。

他足足用上了十年,才有把最開始的“動物世界”給拉回到如今這副模樣。

借用著每段時間都會進行發放的物資,除了自己以外,他有成功帶動著其他人一起進行種植,使食物變成了可持續性的存在,而不是每次都得透過爭搶和掠奪才能得到。

物資箱裡其中一個工具箱,那裡面會不規律裝上些生活所需工具。

由於大多數工具都有很長的使用壽命,所以在這十年裡的合理分配中,他基本讓每個人都拿到了大概需要的所需品......

而伴隨著時間的潛移默化。

最開始立下的不能爭搶規矩,也逐漸變成大家心裡的默契。

和平是短暫的。

千野也不知道這樣的景象能夠維持多久。

或許還不夠完美,還不夠到達真正的終點,但起碼到現在來說,目前為止,他已經算是改變了世界,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劇情。

在之前的所有夢境中。

他得到主角身份的時間也就大概是在這段期間左右......

十年。

僅僅代表這次用的只有十年。

以往那些無數夢境中數不清的無數個十年,千野都快忘記他是怎麼走過來的。

深呼吸了口氣。

總歸經歷了這麼多次結局,千野在此時倒是沒有最開始的激動與興奮,對此反而顯得格外平靜。

他就這麼沉默望著窗外的世界。

好似世界也在回望著他。

“所以,這一次成功。”

“還會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