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條漆黑無底的路。沒有路燈。他摸索著、試探性前進。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從何而來,不知道生命裡走進了什麼人。
一道陌生的聲音毫無徵兆闖入。
“Are you ok?”
一棟木製的林中小屋,木板床上,烏髮少年緩睜開眼,清亮的眸子,死死盯著天花板,放空了好些時候。他猛然坐起,緊張掃視一圈周圍環境。屋內陳設簡單,靠牆擺了一張小方桌,屋子正中央架著一個高壓鍋,鍋下堆著燃燒的木塊,鍋內的肉香徐徐飄出。牆上零散掛著些狩獵工具,還有一張大鹿皮。
一位亞麻色捲髮的男子俯身站在床邊,五十來歲的模樣,神色關切,詢問驚恐未定的他:“Are you all right?”
少年愣,半晌,搖搖頭。腦袋脹脹的,很痛。他抬手,往後腦勺探,摸到了貼著棉布的傷口,吃痛,下意識脫口而出: “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男子皺眉,“What? Sorry, I can't understand... Can you speak English?”
一天前。夜色逐漸降臨,彎月已露身影。森林中,宋儒希全憑感覺,摸黑尋找出山的路口。考慮到光亮在林中會顯得異常亮眼,他並未開啟手機手電筒。
走到一個陡坡處,他拽著樹幹,小心翼翼滑下去,繼而,走了沒幾步,腳下突然踩空,摔進一個大坑裡。後腦不慎磕在坑內的鈍石塊上,當即昏迷過去。是早先遺留的獵馬鹿陷阱。
十年前,當地政府出臺政策,提倡保護野生動物,禁止狩獵。許多獵人頓時失業,哀聲一片,事先佈置的狩獵陷阱就此荒廢。
亞麻色捲髮的中年男子名叫Maddock,是隔壁小鎮的居民。在政府出臺保護政策之前,他一直在這片林子裡狩獵,獵績尚可。失業後,他找了份木匠的工作,一次偶然機會在隔壁小鎮遇見了如今的愛人,婚後便定居在了那邊。最近,Maddock八歲的小孫子得知祖父原先是獵人,高興壞了,嚷著要看獵人的裝束。Maddock也藉此機會,回到原先森林中居住的小木屋,翻找當時遺留的狩獵工具。不料,取完東西出林子的半道上遇見掉進坑內昏迷的異國少年,立刻跳進去把人給救了上來,瞧見暮色蒼茫,乾脆就近把人帶回了小木屋安頓。
如今,昏迷的異國少年總算是醒了。不過,好像記不起事了。
Maddock問,“What's your name?”
少年懵逼,搖頭。
Maddock又問,“Are you coming to Switzerland alone? Where are your family and friends?”
少年繼續懵逼,搖頭。
總之,一問三不知。
Maddock扶額,頭痛。撿到一個失憶的傢伙了。他忽靈光一閃,想起什麼,忙從一旁的木架上拿來一部手機。
“Here is your phone.”
少年怔怔,接過手機,摁亮螢幕,不記得密碼。屏保是用毛筆寫的一個“宋”字。談不上多麼好看,勝在秀氣。是之前假期時分,景銘練毛筆字時,小宋小朋友腆著臉要來的。
小景為難:“我的字不好看。”
小宋:“沒關係,我覺得挺有個性的,挺好。”
小景:“呵呵…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小宋一臉認真,“怎麼不算呢?”
這時,凌頌湊過來,不知死活,插嘴,“老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不是我說,我爺寫的都比這好看。”
宋boss挑眉,隨即宣佈:“各位,我們晚上出去吃火鍋。”
凌某拍手稱快:“真的假的!連續吃了一個月劇組盒飯,我快吐了…”
宋boss漫不經心:“你不是減肥嗎?就不用去了…櫥櫃裡有泡麵。”
“啊哈??”老闆你做人不能這麼不厚道。
Maddock伸出手,在少年眼前晃晃,問他,你沒事吧?
他扯出笑,“沒事,我好像記得,我姓宋。”
話音剛落,小屋不遠處傳來粗獷男聲,德語渾說一通,好似在吵架。
都說了讓你把人看好,你怎麼還是讓他逃走了?!
那小子的同夥都找什上門了!我不去攔截,難道等著警察找上門?你不要忘了,我們前不久才剛被放出來!
嘖…還好這裡環境複雜,沒那麼容易找到出口…那屋子不遠處的馬鹿陷阱被踩了,我下去看了,石塊上有血漬,那小子,應該還在這片林子裡。
你看前面那個屋子!煙囪還在冒煙,裡面有人!
一席話,通通落入Maddock耳中。他瞬時皺眉,當即拽起宋儒希的胳膊,把人從床上拉起,拖到小屋後門口,三言兩語交代他。
內容大概是:你沿著左前方這條路一直走,翻過一座小丘,往右直走,穿過一片密林,你會看到一條河流。岸邊停著一隻小船。你去那裡等我。
待把人從後門推走後,他輕輕將門關上,重新上鎖。又快步跑至前門口,把門關上。繼而,躺到木板床上去,佯裝閉目養神。
“砰砰砰!”幾秒後,傳來敲門聲。
Maddock閉目,故意不應。
“砰砰砰!”棕發絡腮鬍壯漢湊到窗戶邊,朝裡望,“喂!有人嗎!”(德語)
Maddock仍不應。
棕發絡腮鬍湊到紅髮鷹眼勾鼻壯漢身旁,“床上那傢伙,不會是死了吧?”
紅髮鷹眼勾鼻冷哼,二話不說,蓄力,而後,一腳將木門踹開。
Maddock驚醒,猛然坐起,一臉驚恐,瞪著眼前的入室狂徒,“你們是誰?!”(德語)
棕發絡腮鬍陰著臉,嚷道: “喂!老傢伙,這裡,就你一個人?”
“你們闖進我家想幹什麼!”
“老傢伙,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受傷的中國少年?”紅髮鷹眼勾鼻直入主題。
Maddock搖頭,“我不知道什麼中國少年,你們,快滾出我家!”
紅髮鷹眼勾鼻不語,緩步走到小木桌旁,捏起攤在桌面上的半卷紗布,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匕首,面露兇光,“那這個是怎麼回事?你有受傷嗎?老傢伙,老實交代,不然的話,就去見上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