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返國的飛機上。

宋儒希同楊筠乘坐頭等艙。其餘人乘坐公務艙。

少年戴著耳機,仰躺著,閉目養神。

窗外昏暗。

機艙內十分安靜,乘客大都低頭安靜做著自己手中的事。就算是嬰兒,也不哭鬧,只是安詳地躺在母親懷中甜甜酣睡。景銘靠在座椅上,聽著飛機廣播中的播報音,昏昏欲睡。

乘務員推著餐車一遍遍走過,甜美的聲音清晰傳入每個人的耳內。

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平靜。

無人察覺,桌上玻璃杯中的水忽就生起漣漪。突然,飛機機身一陣劇烈顫動,水杯翻倒滾落在地,清脆刺耳的破裂聲。

景銘瞬間驚醒,四下張望,乘客開始躁動,竊竊私語。

廣播內傳來機長的聲音:“各位乘客請注意,前方遭遇雷暴天氣,機身略微波動屬於正常現象,請各位乘客少安毋躁…”(英文)

“雷暴天氣?怎會這樣倒黴…”紀湘合上面前的筆記本,抬手揉了太陽穴。

“紀湘姐,飛機不會受太大影響吧?”景銘隱隱作憂。

“應該不會吧…別擔心。”略有些心虛的聲音。雖如此寬慰景銘,但說實話,紀湘亦是顧慮。

頭等艙內,那泰然處於一群上流人士之中、略顯青澀的烏髮少年此刻已偷偷按下音樂暫停鍵,右手緊緊握住座椅扶手,指關節發白。

“小希,你沒事吧?”楊筠察覺異樣,懷揣不安,問他。

“嗯…沒事。”蒼白無力的語氣。

楊筠輕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沒事的。”

“轟隆——”一聲驚雷。

不巧,機身遭閃電擊中,飛機左翼輕微受損。

駕駛室內,機長眉頭緊鎖,牙關緊咬,額頭滲出豆大般汗珠。

副機長大呼:“不好!導航系統失效!”

“趕快聯絡最近的降落點!”

機艙內,乘客的竊竊私語已變作惶恐不安的喧鬧,伴著嬰兒啼哭聲。“嘩啦”一聲,氧氣面罩霎時垂落,晃盪於空中。

“嘶呀——”廣播內傳來尖銳雜音。“各位乘客請注意,鑑於前方雷暴天氣,航班現緊急迫降…”

“請大家戴好氧氣面罩!”乘務員臨危不懼,大喊。

緊接著,機身一陣劇烈抖動。

最終,飛機安全迫降於德國首都機場。應急出口開啟,部分乘客不顧乘務員指揮,爭搶著衝下飛機,以至引發肢體爭執,艙內一片混亂。

景銘意外被人擠散,紀湘回頭想來拉她,卻被人群推搡著下了飛機。

景銘被人撞到肩膀,腳下一絆,身子前傾,腹部直直撞到椅子扶手角上,痛意迅速襲來,眼角瞬間擠出淚。

該死。孩子痛罵。

她捂著肚子,乾脆在椅子上坐下。

算了,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等你們都下了我再走也不遲。景銘想。

“嘭——!”突然響起轟鳴聲,只見飛機左翼剎時間燃起,火焰肆意蔓延,濃煙滾滾。

乘務員大驚失色:“糟糕!飛機起火了!請滯留的乘客加速撤離!……喂!那個少年,你幹什麼!…”

只見一個烏髮少年,不顧乘務員勸阻,逆著人流往機艙裡擠。眼神堅定。

景銘聽見爆炸聲後,慌忙起身,嗅到那透著縫隙闖進來的黑煙,被嗆得直咳。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我今日要命喪於此。

“阿銘!”

她瞬刻清醒。有人在喊她。她抬頭,看見人群中朝她伸來一隻手,她二話不說,一把抓住,那人費了好大勁,才將她拉過去。

景銘踉蹌,直直撲進那人懷中。是淡淡的琥珀清香。伴隨而來的,還有周遭的咒罵聲,所幸是外語,她聽不懂。

“阿銘,抓緊我。”

“好。”她瞥見他泛白的唇,心頭一緊。

景銘被人半抱著,帶下了飛機。就在最後一名人員撤離之後,轟鳴聲再起,左翼如黑炭一般,悽慘墜落。

緊接著,警笛聲飄揚於空中。消防與醫護人員抵達現場。

“小希!你沒事吧!”只見楊筠心急如焚,如同瘋了一般衝到宋儒希面前,拽著他上下檢視,生怕有什麼閃失。

“阿銘,你沒事吧?”紀湘拉過被遺忘在側的景銘,關切問道。

“我沒事…”話未說完,景銘耳邊便響起了嘲諷怨懟之語。

“小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不分輕重了?明明自己低血糖犯了,還跑過去救人,出了閃失怎麼辦?再者說,一些人確是自身能力不濟,我們身旁也實在不需要這種會給你增加負擔之人…”

楊筠這段話,明面上指責擔憂宋儒希,實則嗔罵景銘懦弱無能,不配與之為伍。

凌頌明瞭,插話:“楊筠,你少說兩句,現在說這些沒什麼意義,大家都無礙,這才最值得慶幸。”

“對對對,還是快扶小希他們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紀湘輕嘆:“小希你也是,明明自己身體不適,幹什麼急著擠進去,這不還有我們嗎…”

宋儒希抿嘴,擠出微笑,面色發白:“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這事不是阿銘的錯,你們別怪她。”說完,便朝機場休息室走。

景銘耷拉著腦袋,手指絞著衣角,厚顏無恥跟了上去,順勢從袋中掏出兩顆糖遞給他。

他接過,輕語: “抱歉,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別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