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

跳一次崖?

跳崖這種事情,難不成還能很多次?

趙淑窈不由愕然,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該怎麼哭。

場面陷入安靜。

趙沅芷只覺坐著不舒適,又將另外幾個蒲團排成行,隨後側身躺下。

趙淑窈見狀,開口道:“姐姐,父親罰跪是為了讓咱們反省已身,可不是讓你來祠堂睡覺,你這樣不對。”

趙沅芷懶得回應,閉上雙眼假寐,思考著往後的路該怎麼走。

雖是三十幾歲的靈魂,可身體只有十八歲,也沒有恨嫁的心理。

倘若嫁人為妻,必是會被俗矩所束縛。

如花般的年紀困守後宅,不僅要侍奉公婆,還要提防以後不知多少位妾室。

她如今才十八歲,單是想想就知道往後的日子會有多難熬。

“喂,我問你,要怎麼樣才能夠取消婚約?”

“取......姐姐,你是說,取消你與平津侯世子之間的婚約?”

趙淑窈大感震驚。

在她的印象中,自打定下婚約,姐姐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嫁給平津侯世子。

怎麼會突然說出取消婚約這樣的話來?

難道,真的是跳崖把腦子給撞壞了?

亦或者是身死之後被鬼魅附身?

念及此處,趙淑窈遍體生寒,試探道:“姐姐可還記得,送妹妹的第一件禮物是什麼?”

趙沅芷腦海中記憶畫面一閃而過,隨口說道:“不是我要送你的禮物,而是你從我這裡搶走的一支玉簪,拿走後也不珍惜,沒兩天就給摔斷了。”

還記得,那就應該不是被鬼魅附身、借屍還魂這樣的詭事。

趙淑窈暗自鬆了口氣,想起剛才的問題,一顆心又變得凌亂起來。

“姐姐,你當真想要解除與平津侯世子的婚約?”

“屁話,不然我問你幹嘛。”

屁......

呃!

跳一次崖,怎說話都變得如此粗鄙?

趙淑窈實在難以理解。

“姐姐,你若想要退婚,需要說動父親才行。”

“該怎麼說?”

“這個,怕是不易。”

“也就是說有辦法咯?”

“除非,姐姐能找到嫁給平津侯世子的壞處,否則父親不會答應取消婚約。”

婚姻大事,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權衡利弊之後的交易。

當真是可悲。

趙沅芷對愛情依舊有著幾分憧憬,即便是要嫁人,也是想嫁給一個兩情相悅的如意郎君。

盲婚啞嫁不可取。

更何況,對方未曾娶妻就先養了外室,這一點實在是膈應人。

因此婚事必須得退。

夜間。

下人們送來被褥與熱羹,瞧見大小姐行為不妥,也不出言提醒,出了祠堂便去往兩宜院。

兩宜院。

取自人景兩相宜之意。

先前是原配馮氏的院子,現今住著繼室何氏。

當年,因為這院子之事,繼母與繼長女之間鬧了好大一出,院中現今還留有好幾位伺候過先夫人的老僕。

下人稟報時,恰逢趙敬欽是在兩宜院中過夜,得知情況之後立刻衝到祠堂。

“好你個不孝女,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當著列祖列宗靈前,居然如此放浪形骸。來人啊,把家法拿來......”

“父親且慢,先聽聽女兒如何狡辯。”

情急之下,趙沅芷說出了心聲。

趙敬欽臉色瞬間鐵青,咬著後槽牙,冷哼道:“還想狡辯?你當為父是多好糊弄。”

“呸呸呸,不是狡辯,是……”

“你還敢朝為父吐口水?”

“我沒有,那隻不過是語氣助詞,不是……”

“多說無益,為父今日定要好好教訓你這個逆女。”

趙敬欽怒喝道:“都死了嗎?還不快拿家法來。”

下人們見老爺怒氣沖天,絲毫不敢有半點耽擱。

趙沅芷又氣又急,脫口而出:“你這糟老頭子,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話一出口,場面瞬間安靜無聲。

趙敬欽氣急反笑:“好好好,今日就讓我這個糟老頭子教教你,什麼是孝道。”

一聲聲慘叫劃破寂靜夜空。

趙沅芷生生捱了一頓毒打,雖不至於血肉模糊,可也是皮開肉綻,整個後背遍佈血色之花。

“姐姐也真是的,怎麼能喊稱呼父親為糟老頭子呢!”

趙淑窈說著話,邊拿著傷藥敷在傷口上。

“先前就曾提醒過,偏姐姐不肯聽,這下知道痛了吧。”

動作輕柔,言語間滿是心疼。

捱了打,還得跪著。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有心理上的折磨。

趙沅芷咬緊牙關,不肯痛呼一聲。

“若是疼,那便叫喊出來,用不著忍著。左右都只有妹妹一人在這裡,沒人會笑話姐姐。”

趙淑窈放下藥瓶,往傷口上輕輕吹氣,好似這樣就能夠緩解疼痛一樣。

上過藥之後,疼痛加劇,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滴落。

趙沅芷哼唧了幾聲。

趙淑窈聞言,瞬間紅了眼眶,哽咽道:“都怪妹妹不好,害得姐姐捱了家法,若是妹妹堅持規勸,想來是不會發生此事。”

聽著是情真意切,可實際心中怎麼想,旁人又哪裡能夠知曉。

趙沅芷初來乍到,思維模式難以轉換,捱了一頓家法,若是能將人開啟竅也是一件好事。

“剛才我沒留意,進來送被褥和湯羹的都是誰?”

“兩個都是母親身邊的嬤嬤,一個姓孫,一個姓吳,都是府裡的老人。”

趙淑窈猜到了什麼,卻也沒有隱瞞。

若不是她們通風報信,父親也不會在半夜趕來,姐姐也不至於受皮肉之苦。

趙沅芷腦海中浮現出相關記憶。

孫、吳兩個嬤嬤都是原主生母的陪嫁,當年可沒少得到恩惠,沒想到如今是一點過往恩情都不念及,淨是幹些吃裡扒外的事情。

兩宜院。

趙敬欽餘怒未消,氣憤道:“你說說,她是不是存心要氣死我才肯罷休。”

何氏笑了笑,回應道:“老爺,別生氣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沅芷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做事只憑個人喜好,從不顧及旁人感受,這麼多年也該習慣了。”

聞言,趙敬欽更氣,怒喝道:“我是她親爹,輪得到我去習慣她?說來也是你不好,往日由著她的性子,琴棋書畫不學也就罷了,一點規矩也沒有。”

何氏眼見火就要燒到自已身上,連忙將話題一引,說道:“再過三個多月就到婚期,也是時候好好教一教規矩,免得過門後讓婆家不待見。”

說起婚約大事,趙敬欽逐漸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道:“昌平侯夫人與宮中貴婦關係匪淺,你明日親自去一趟,叫她幫著尋個榮退的女官來,教沅芷學上些規矩,日後也不至於貽笑大方。”

昌平侯夫人乃是原配發妻的嫡親胞姐,也是趙沅芷與趙淑窈的嫡親姨母。

何氏本不願意答應,但她身為繼母,又是如今的當家主母,管教子女本就是分內之事,自當責無旁貸。

“老爺放心,明日妾身就去拜訪昌平侯夫人,到時也將兩姐妹帶上,想來昌平侯夫人是不會拒絕。”

“只你一人去就行,讓她們兩個留在府中。”

才動了家法,身上多少是受了些輕傷,一夜的時間指定是好不了。

這要是帶了過去,依著長女的性子,只怕會顛倒黑白告個惡狀。

趙敬欽佔著理,自然是無所畏懼,只不過是不願意多生事端。

何氏含笑道:“老爺思慮周全,可還有什麼要交待?若是沒有的話,此刻夜已深,妾身幫老爺寬衣吧。”

言語間帶著幾分羞澀。

趙敬欽瞧了一眼,漸漸有了火氣,點頭道:“寬衣吧。”

年過三十的婦人,還能讓丈夫時常到她屋裡過夜。

靠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張臉,還有那欲拒還迎的姿態,以及讓男人慾罷不能的種種技巧。

何氏暗自得意之餘,亦是想到了趙淑窈行舉的反常之處。

換作以往,可不敢在祠堂裡那般沒個規矩。

現今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這裡頭還藏著什麼陰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