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夕院中雖說不大,但院子裡的活可不少,需要一些年輕力壯之人,又或是力氣大的婆子。
但這樣的人也有不少問題,最關鍵的是即便掌握著賣身契,也無法保證他們能夠百分百忠心。
因此通常情況下,各府近身伺候的之人都是從小在身邊,又或者是家生子。
對趙沅芷而言,如今的局勢有所不同,除洛雪之外,府中再無可信之人。
故而,當官伢子領著一批人上門時,趙沅芷挑選得格外認真。
耗時三個時辰,換了七批,挑選出十二位憨厚老實之人。
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三十餘歲,是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身上有著一把子力氣。
另有四位是十餘歲的少女,以及六位孔武有力的壯碩青年。
依著規矩,進了新府,換了新主子,便得有新的名字。
趙沅芷懶得費神,在立下幾條院規之後,便將十二人全都交由洛雪調教。
兩宜院。
趙婉筠得知遲夕院那邊的訊息,第一時間來到母親身邊撒嬌。
“我的棲梧院裡,加上貼身婢女,攏共也才八個下人,憑什麼她遲夕院就能有十二個?母親,我不依,我也要十二......不,我要十四個下人伺候。”
棲梧院迄今為止,一共修繕過兩次。
整體上比遲夕院精緻許多,也要大出許多。
儘管如此,裡裡外外也只不過八個下人。
對比之下便可得出結論,遲夕院明顯是養了“多餘”之人。
但真的會是多餘嗎?
何氏微眯著眼,沒理會女兒的訴求,轉頭看向一旁的於嬤嬤。
“派人盯緊遲夕院的一舉一動,若有異常,隨時來報。”
“老奴這就去安排。”
遲夕院內有了很大變動,那麼先前的手段也得改變,於嬤嬤當即領命而去。
趙婉筠稍顯疑惑,詢問道:“再有三月,長姐便要出嫁,母親盯著遲夕院作甚?”
何氏無奈搖頭:“你既知她快要出嫁,還非要與她比較什麼?”
趙婉筠毫不猶豫回答:“這不是還沒出嫁嘛!”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誰也無法保證期間會發生什麼事情。
何氏想了想,覺得有些事沒必要瞞著女兒,於是便直言道:“她的性子變化有些大,令人有些擔心。”
趙婉筠皺起眉頭,滿臉疑惑,詢問道:“母親,您究竟在擔憂何事呢,怎會這般心神不寧?”
何氏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
“為娘自已也說不清楚,只是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慌張,總感覺有些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危機?”
趙婉筠聽得愈發困惑,眉頭緊蹙,繼續追問。
“母親,這好端端的日子,又怎會突然有危險降臨呢?是否是您太累,多慮了?”
“希望是吧!”
何氏心中不安沒有因為女兒的話而減少。
她能夠走到今天,並不是只靠一副美麗的皮囊。
有些感覺沒有來由,但關鍵時刻能夠避免一場劫難。
在她看來,趙沅芷敢逃一次,就敢逃第二次,哪怕如今已經被打斷了雙腿。
幾次接觸下來,趙沅芷都表現的異常冷靜,或者說是與年紀極不符合的沉穩。
她沒有在趙沅芷的眼中看到悲傷、憤怒、仇恨等情緒,那一雙眼眸猶如寒潭之水。
看似平靜無波,卻能凍死個人。
念及此處,何氏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念頭:她是想要將誰凍死?
書房。
俞達忠上前稟報道:“近幾日大小姐不曾離開遲夕院,期間將院中下人全都換了,見過沈家表少爺,以及平津侯世子。”
多是些無關緊要之事,趙敬欽對此並未多言,專心臨摹字帖。
俞達忠繼續說道:“沈家表少爺在見過大小姐之後,次日喬裝去了一趟靜水觀,第三日再次喬裝進了靜水觀。”
靜水觀乃是女觀,可不是男子能夠隨意進出。
趙敬欽聞言,筆鋒一頓,緩緩抬起頭,詢問道:“是沅芷讓那小子去的靜水觀,她想要做什麼?”
俞達忠沒有絲毫隱瞞,如實回答道:“根據靜水觀守真居士所言,大小姐似乎想要入觀修行。”
趙敬欽不禁莞爾,擱筆置於一旁。
“找守真居士,而非去找黃觀主,看來是有把握透過守真居士入觀,以為這樣就能逃過婚約?我這女兒倒是有些手段,只可惜想法還是過於天真了些!”
俞達忠聽不出話中深意,因此並未接話。
趙敬欽沉吟片刻,吩咐道:“你親自去一趟靜水觀,找黃觀主說明此事緣由。”
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俞達忠心中清楚,正欲領命離開。
趙敬欽緊跟著又道:“另外再去訂桌席面,請昌平侯今夜前來赴宴,就說我要與他探討下子女的教育問題。”
兩家雖為姻親,但在當年那件事之後就極少走動。
如今正是關鍵時刻,趙敬欽不允許生出意外。
子不教,父子過。
若是昌平侯狠不下心來教訓自家兒子,那趙敬欽不介意為其代勞。
遲夕院。
經過數日修養,斷腿之痛漸漸緩解,趙沅芷命人做了一副柺杖,依靠自已的力量便能夠落地行走。
洛雪期間曾勸過幾次,說輪椅放著也是放著,倒也沒必要委屈自已。
趙沅芷並不覺得有什麼委屈,也沒有說是要故意賣慘給誰看。
她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態度。
別人可以不在意,但她自已必須得明確。
時至四月初,天空湛藍如洗,偶爾飄過幾朵潔白的雲彩,四周瀰漫著花香的芬芳。
這是個美好的時節,卻也存在令人糟心之事。
趙沅芷看完沈卓群命人送來的信件,臉上瞬間變得陰沉。
洛雪見狀,沒有多問,只是靜靜站在一旁。
趙沅芷長嘆一聲,無奈苦笑道:“卓群肯定是小心了,只是沒想到趙敬欽更是厲害,竟然能夠輕易查到這些。”
她將手中信件遞給洛雪,緊跟著說道:“趙敬欽知道了我的想法,靜水觀是去不成了,你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洛雪認真將信件看完,沉吟片刻,回答道:“以趙大人的身份和手段,輕易能夠將您掌控手中,小心思再多,都敵不過‘權勢’二字。”
趙沅芷目光閃爍,一時間腦海中思緒萬千。
孫猴子逃不出如來的五指山,能力不夠便會受制於人。
她有本事當上公司管理層,自然不會是無能之輩,但生在這封建王朝,女子生來就是弱勢,非一人之力可以改變。
能力再強此刻也無用武之地。
她逃不掉,也避不了,沒有拒絕的權利。
眼下還能怎麼辦?
趙沅芷眼中迷茫之色漸濃,思緒也越發的凌亂,好半晌才開口道:“你覺得,當個寡婦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