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夕院。
趙沅芷迴轉院中,就見屋內妹妹正襟危坐,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你不在樨香院裡待著,跑來我遲夕院中作甚?”
“姐姐,你我之間姊妹情深,何故淪落至這般難堪的境地?”
“從你逼死我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妹妹,聽懂了嗎?”
趙沅芷絲毫不打算慣著,說起話來一點情面都不肯講。
趙淑窈瞬間紅了眼眶,哽咽道:“姐姐這話實在叫人傷心......妹妹從未想過要害姐姐性命,姐姐為何就是不肯相信呢?”
趙沅芷不耐煩見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擺了擺手,說道:“少來這套,你姐姐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像你這種綠茶見得多了,這樣的手段在我面前不好使。”
趙淑窈茫然道:“綠茶不該是茶嗎?姐姐緣何要以茶喻人?可是在誇讚妹妹如同綠茶般,色翠味醇、高雅清瑩,惟茲初成,沫沉華浮,煥如積雪,煜若春敷……”
這說的都是些啥話?
趙沅芷呆若木雞,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冷哼道:“怎麼滴?顯擺你讀書多、學問好?那你也是個死綠茶。”
趙淑窈含笑道:“多謝姐姐誇讚,如此妹妹便能安心了。”
你的綠茶,我的綠茶,好像不一樣!
趙沅芷懶得去解釋當中不同,轉問道:“你來找我到底想幹嘛?”
趙淑窈視線一掃,先是屏退左右,方才開口道:“妹妹是想問下姐姐,是否當真要與平津侯世子退親?”
“當真啊,比24K還真。”
說起正事,趙沅芷立即收起了玩鬧的心思,正色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二十四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
趙淑窈雖心中好奇,卻也沒在這時候深究,當即回答道:“除了說動父親之外,還可以讓平津侯世子主動上門退親。”
趙沅芷來了興趣,追問道:“該怎麼做?你繼續往下說啊。”
趙淑窈含笑道:“說來也簡單,只需姐姐與人私定終身,此事若傳進平津侯世子耳中,必定會上門主動退親。”
趙沅芷狐疑道:“你說的私定終身,該不會是要我給他戴上一頂綠帽子吧?”
趙淑窈很是不解,詢問道:“先是綠茶,這會又是綠帽子,姐姐何時變得喜歡綠色之物了?”
喜歡綠色?
不喜歡綠色?
這話實在是不好接。
趙沅芷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轉言道:“你的心可真夠毒啊!是讓你出主意,不是讓你送我上天。真當我還向以前那樣信任你,一兩句話就能把我給忽悠咯?”
這裡可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美男不睡白不睡”的開放時代。
封建王朝,主打一個:“生死事小,失節事大。”
她就是再不懂歷史,也是知道古代女子在有婚約的情況下,若是另與他人私定終身,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樣的朝代,名節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很重要。
趙淑窈面露焦急,慌忙解釋道:“妹妹的意思是說只傳話給平津侯世子,不是說要姐姐真的與人私定終身。”
趙沅芷氣急,質問道:“臉呢?你不要臉,我還想要呢。真要是這麼幹了,我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往後即便能再嫁,那也決計找不到好人家。”
趙淑窈慢悠悠接了一句:“姐姐不想嫁給平津侯世子,難道是想著要嫁給別人嗎?”
趙沅芷頓時愣在原地。
她想解除婚約,並非是想要嫁給別人,只是想留給自已更多的時間來挑選。
若有良配,早些嫁過去也不是不行。
若是沒有,那就得趁機會強大自身。
“不對不對,你這是偷換概念。”
“何謂偷換概念?”
“就用一個概念去代換另一個不同的概念,從而產生邏輯上的錯誤。”
“姐姐想嫁給平津侯世子嗎?”
“當然不想。”
“妹妹也是想著幫姐姐的忙,目的是一樣,何來不同?”
“心是好的,但是用錯了方......咦?不對啊,我怎麼會認為你是好心辦了壞事?該死,你真是把我給繞進去了。”
趙沅芷揉著太陽穴,透過這樣的方式來放鬆下神經。
面前的少女,當真是隻有十六歲啊!
想她十六歲時,還在盯著牆上某明星的海報犯花痴,腸子直得能跑三百邁,一點彎都不打。
人比人,氣死個人!
真要是把古人都當真傻子,自已反倒會成為傻子。
不同的大環境之下成長,單說心機手段,這裡的十六歲,比之後世三四十歲之人分毫不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關乎智商高低,純粹是因為大環境所致。
溫室中,花朵養得好。
可也正是因為太過細心嬌慣,不如歷經風吹雨打的野花生命力頑強。
趙沅芷收起輕視之心,此刻身上也沒有了那股子天然的自豪優越感。
人家才是地頭蛇,一個外來之魂,實在沒什麼可值得優越。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趙淑窈眼中流露出幾分關切。
是真?
是假?
亦真亦假?
實在是令人有些琢磨不透。
說話間,屋外傳來腳步之聲。
趙淑窈大老遠就見了來人身影,急忙起身相迎。
“見過姨母,不知姨母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姨母不要怪罪。”
“淑窈?你怎麼會在這裡?”
馮蕙靜隨口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話落入趙淑窈耳中,徹底就變了味道。
“回姨母的話,因擔心姐姐,所以就想著過來看看。沒想到姨母今日也在,多有失禮之處,若姨母覺得不妥,淑窈這就離開。”
“你這孩子也真是,姨母尚未說些什麼,你就先拿話來堵姨母的嘴,真要叫你就這麼走了,姨母還不得落個厚此薄彼的名聲。”
馮蕙靜招了招手,一左一右握緊姊妹二人的小手,語重心長道:“這座府邸當中,只你們姊妹兩個最親,往後千萬要相互扶持才是。”
趙淑窈紅著眼眶乖巧點頭,回應道:“姨母放心,淑窈定會如同姨母和母親一樣,與姐姐相親相愛,相互扶持。”
眼眶說紅就紅,說流淚就流眼淚,跟裝了開關一樣,想怎麼來就怎來。
趙沅芷深感佩服,無論心底怎麼醞釀,都是做不出熱淚盈眶的場面,當下也只得放棄極為“膚淺”的表演,含笑道:“沅芷定會牢記姨母教誨。”
記住是一回事,但到時候要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不過是面子功夫罷了。
這年頭,該不會有人會以為隨口一句話就會是承諾吧?
那也未免也太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