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客人們早已入睡,幾人在店裡找了半宿,卻並未看見何羅魚的身影。

黎安滿臉疑惑地問陸開明:“你確定何羅魚已經來了?”

陸開明堅定地點點頭說:“確定有東西進店了,也確定是水生獸,大機率就是何羅魚。何羅魚、欽原向來都是形影不離的,不太會分開。”

姜然如墜雲霧:“你怎麼知道有神獸進店了?”

陸開明嘴角微揚,並未說話。

李耀眉頭緊蹙,咬咬牙說:“繼續找!只要在店裡就必須要找到!萬一明早被客人看見就完蛋了!”

姜然看看李耀,一臉疑惑地說:“萬一已經鑽進了客人房間怎麼辦?”

陸開明胸有成竹地說:“不會的!何羅魚要待在有水的地方,客房裡沒有這個環境。”

姜然如夢初醒,拍著腦袋說:“我知道了!”說完,立刻像離弦的箭一樣跑進了自已的房間。

大家也如影隨形。

姜然的房間視窗處,養著一小缸熱帶魚,缸裡有假山斷石,水草豐茂,顏色豔麗的小魚兒在缸裡歡快地游來游去,像一個個美麗的小精靈,甚是好看。

魚缸裡有著迴圈系統,水質清亮,宛如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卻散發著一股強烈的腥臭味。

眾人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觀察。

底部水草搖搖晃晃,彷彿在跳舞一般,隱約能看得見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在缸內與眾人對視。

姜然說:“這魚不是我養的。”

陸開明點點頭說:“這就是何羅魚了!”

姜然問:“說好一頭十身呢?”

何羅明笑笑,用長滿汗毛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魚缸,就看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小魚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瞬間遊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十隻閉著眼睛的魚。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一魚十身是這個意思啊!打頭的魚有眼睛能觀測,宛如領軍之將,代表頭。後面跟著十隻小魚佇列整齊,如影隨形,代表身子。

姜然笑著說:“我還以為何羅魚會像章魚一樣,是十個觸角呢!那後面的十條魚沒有眼睛怎麼知道頭魚去了哪裡?”

陸開明笑著說:“那股魚腥味是每個魚群特有的味道,就像引路的明燈,他們是跟著頭魚的味道遊的。”

李耀開心地問:“這何羅魚也找到了,開明哥,您看我的這癰腫要怎麼治啊?”

陸開明笑著說:“讓你姜然姐煮湯給你喝。”

黎安問:“全煮了嗎?味道有點大啊!”

陸開明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這也太奢靡了吧!煮一條,就足夠你和房客享用了。何羅魚一族總共就十一條,每一條都是不可或缺的。我們煮一條,頭魚就要想著再生一條,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精力損耗了。”

姜然緊接著又說道:“那剩下的該如何是好呢?可不能放在我這裡,簡直臭不可聞啊!”

陸開明微微一笑,對著李耀說道:“李老闆,這何羅魚可是稀世珍寶啊。把它放在廚房裡,一旦發生火災,它可是會第一時間向你發出警報的。”

李耀喜出望外地說道:“好好好!這不就是天然的火災預警器嘛!養著養著!就放在廚房的角落裡,就算味道大一點也沒什麼關係!”

姜然點點頭,追問道:“那平時要怎麼餵養它們呢?它們吃不吃魚糧呢?”

陸開明嘴角掛著一抹笑容,看著姜然,輕聲說道:“魚糧裡還得加點特別的東西。咱們吃了它一條身子,總得給它補補。”

黎安一臉疑惑地問道:“沒聽說過魚還要進補的。那要怎麼補呢?”

“你們怎麼給金烏補身子,就怎麼補何羅魚吧!”陸開明說完,就笑著轉身,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說起那金烏,平時給它們一些五穀雜糧,它們也會吃,但吃著吃著,身上的光芒就越來越暗淡,原本明亮耀眼,後來卻黯淡得如螢火之光。

黎安和姜然想來想去,決定再喂點姜然的血試試看。沒想到,金烏吃了姜然的血後,立刻變得光芒四射。想著金烏也吃不了多少,兩人便每十天半個月,就在食物裡滴上幾滴鮮血。

姜然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黎安,嬌嗔地說:“我的這根手指怕是好不了了。”

李耀並不知道,只問:“姜然姐,你們給金烏吃了什麼?”

黎安一臉壞笑,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說:“是人血啊!那金烏可是吃人的!夜深人靜,四下無人,那金烏就喜歡吃壯年男子,一口一個,嘎嘣脆!”

李耀嚇得直哆嗦,聲音都顫抖了,說:“姐,我膽子小,你別嚇我!”

黎安嘿嘿笑著,彷彿看到了李耀害怕的樣子很開心,說:“你不是愛看靈異小說嗎?怕什麼?現在咱自已就夠靈異的。”

姜然嘆了口氣,像個大姐姐一樣安慰著李耀,說:“黎安,你別嚇他了。我來煮湯,你們都回房間吧。”

李耀一聽,立刻如離弦之箭一般跑了,邊跑邊喊:“姐,燒好了你喊我!”

黎安並沒有走,找了個小板凳坐在了姜然的旁邊,往她背後一靠說:“姜然,我們現在有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你想聽哪個?”

姜然手裡正在收拾何羅魚,嘴角掛著一抹微笑,並未抬頭說話。

黎安看姜然並沒有說話,只能自說自話地講:“好訊息是,琴蟲應該暫時不會來了,你不用擔心詛咒了。壞訊息是,咱們店裡奇怪的東西越來越多了。特別是那個陸開明,我總覺得他不正常。”

姜然抬起頭說:“黎安,那個陸開明是不正常,正常人哪認得建木、金烏、欽原、何羅魚?我們能認識還是因為見到了,查了資料。就像是欽原,翻書我們都翻不到。更別說解毒要用何羅魚了。”

姜然起身開始準備燒水,又接著說:“不過,我看這個陸開明也沒有什麼惡意,搞不好也是從這建木來的。那建木立在院子裡也跑不掉。就讓陸開明在這裡住著吧。”

黎安點點頭說:“現在肯定是要讓他住著。按照他說的,建木會吸引異獸來,其實我有點奇怪,這建木又是怎麼來的?感覺就是個奇怪的迴圈。”

姜然半天沒說話。突然看著黎安,眼神中閃爍著光芒,猶如夜空中的繁星,他輕聲說道:“黎安,我挺喜歡現在的。”

黎安不解地眨了眨眼,疑惑地問:“什麼?”

“我說我挺喜歡和你們一起生活的。以前只有我和媽媽,後來媽媽走了,就只剩我一個人,冷冷清清。後來好不容易你來了,我總覺得沒那麼冷清。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多熱鬧啊!每天看著你和李耀鬥嘴,看著稀奇古怪的事情,雖然是有點危險,但是我真的覺得比以前開心多了。”

黎安霍然站起身來,緊緊環抱住姜然,溫柔地說道:“姜然,我會像影子一樣永遠陪著你!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想如影隨形地陪著你!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生活,那感覺就像魚水相歡!”

姜然將頭靠在黎安的胳膊上,輕輕蹭了蹭,嬌嗔地說:“這樣真好!如果你有男朋友要結婚,以後也不要離我太遠好不好?”

黎安嬌笑著承諾:“要是有男朋友,我就在院子裡結婚,住在你隔壁,每天都能看到你!”

姜然哈哈大笑著說:“行,等你結婚,我們把金烏搬下來給你當紅燈籠助助興!”

黎安被姜然逗得笑出了聲,那聲音就像銀鈴一般悅耳。

不一會兒,魚湯就熬好了。姜然輕輕推了推快要睡著的黎安,柔聲說:“魚湯好了,端給李耀,讓他趁熱喝。”

李耀在樓上端著魚湯,輕抿一口,然後問:“給客人的留了吧。”

姜然微笑著點點頭,說:“留了,你放心的喝吧。這會就不要操心店裡了。”

李耀望向窗外,說:“忙了一整夜,天都該亮了。要不你去歇歇,我來準備早飯吧。”

姜然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不用了,你睡吧。我先去準備早餐,白天再睡吧。”

李耀再次開口:“黎安呢?”

“我讓她回房間休息了。”

“姐,你別怪我多嘴。以前姨姨經營店面的時候,也沒這麼多古怪事。你們都說建木是你們家祖上的寶貝,我不太信,趁著沒人,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跟黎安有關?”

姜然看著李瑤,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李耀,你是我弟弟,我又怎麼會騙你呢。這事,黎安也是我不小心拉進來的。她本是來旅行的,都怪我膽子小,把她也牽扯進了這些古怪事。她不怪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李耀用力地點點頭,說道:“姐,要真是你的事,那我更不能坐視不管了。我來之前,爺爺就跟我說,讓我第一是多幫幫你,第二才是歷練。你放心,不管這些東西衝著什麼來的,我都會和大家一起共渡難關。”

姜然滿含感激地看著李耀,說道:“好弟弟!謝謝你,也謝謝你爺爺!”

李耀擺了擺手,一口氣喝完了魚湯,彷彿那魚湯是世間最美味的瓊漿玉露。

姜然端著空空的湯碗回到了樓下,靜靜地站在廚房,凝視著何羅魚,彷彿在看著一個多年的老友。

十頭一身,九條魚如眾星捧月般圍繞在頭魚周圍,形成了一個圓圈。

姜然用小刀在食指間切開一個小口,鮮血如泉湧般湧入缸中。

頭魚嗅到了鮮血的味道,如離弦之箭般立刻遊了上來,大口吞食。直到水中沒有一絲鮮血,它才又如秤砣般沉入缸底,不再有任何動作。

姜然望著沉下去的魚,突然感覺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一陣哽咽。

彷彿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到了自已的心臟。她喜歡熱鬧,渴望有人陪伴,難道這一切都要用自已的身體來換取嗎?

她曾在無數個孤獨的夜裡默默許願,希望有一個人能夠陪伴她度過這一生,為此,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難道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用她的身體換來的嗎?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如蔓藤般環抱住她,身後傳來恬靜淡雅的花果香。不用回頭,姜然也知道是誰。

“是害怕了嗎?”黎安在背後輕聲問道。

姜然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別怕,我們都在呢!”

“你沒去睡會?”

“等了半天你也沒回來。就想著下樓看看。”

姜然像一隻受傷的小貓一樣,緊緊地靠著身後的黎安,輕聲地說:“謝謝你!謝謝你們!”

黎安沒有說話,突然嘿嘿地笑了起來,宛如銀鈴一般,說:“姜然我想喝紅豆湯。”

姜然也高興起來,聲音像黃鶯出谷一般:“好,早上喝紅豆湯。”

說罷,姜然就開始準備早餐。她小心翼翼地遞給黎安一碗剩飯,宛如捧著一顆珍貴的明珠,說:“隔壁阿姨應該來幫我們打掃菜園了,把這個給她餵雞吧。”

黎安端起碗,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一樣,飛出了門。

姜然買的紅豆顆顆飽滿,色澤鮮豔,猶如一顆顆璀璨的紅寶石,放在碗裡沉在水底,紅彤彤的一碗,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接著又在鍋裡放入黃梨和冰糖,蓋上蓋子悶煮,又將麵粉、雞蛋和蔥花攪和在一起,準備做雞蛋餅。雞蛋餅攤在黃色的油鍋裡,發出悅耳的吱吱啦啦聲,沒一會兒就散發出誘人的焦香味。姜然動作嫻熟,快速地攤好了十幾張餅。這時,樓上的客人陸續下樓。

眾人吃完早餐,忙碌了一夜的他們,都像被抽走了精氣神一般,無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只有李耀強撐著,還在仔細檢視店裡今天的預約表。最後,他實在忍不住說道:“都別坐在這裡了,今天大家分配一下工作,輪流休息吧。”

黎安一直忙碌到下午,才如釋重負地一頭栽倒在床上,進入了夢鄉,這一睡便睡到了半夜。

半夜,她並非主動醒來,而是被走廊裡傳來的聲音吵醒的。她起床仔細一聽,是歌聲,那歌聲虛無縹緲,聽不出來是什麼音樂,彷彿是有什麼人在低聲吟唱,如泣如訴。

這是誰啊?半夜在走廊唱歌。

她站在走廊看了半天,只看到在走廊的盡頭有個人影舞著衣袖在跳舞,就像是戲劇演員一般,一邊吟唱一邊舞。

黎安不斷的回想著最近的住客,似乎也沒聽說哪個房間是戲劇演員吧。這大半夜的,在自已房間唱唱就罷了,怎麼到走廊來了。

她小心的喊了一聲:“您好!請問您是哪個房間的客人?”

拐角的舞者並沒有回答,仍是唱著歌繼續舞蹈。

黎安連續喊了好幾次,對方都沒反應。

黎安有點生氣,只好快步走去,想去看看這是誰在半夜擾人清夢。

黎安轉過去,竟然看到的是一張慘白的臉,臉上似乎是用筆畫上去的五官,頭頂著柔順到腳底的白色長髮,看都沒看黎安繼續舞弄著手臂。這東西沒張嘴,聲音竟是從她的身體裡悶聲發出來的。

紅色燈籠照耀著這東西的慘白臉頰、黑色眼仁、紅色嘴唇。

黎安終於在啊的一聲尖叫中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