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天未亮就趕緊出了縣衙，實在是怕了歐陽渃依了。
正巧昨日被馬匪撞壞的城門，今日也要找人過來修理，一大早就拉著葉不秋去了城門口。
“城門破損嚴重，完全修好得至少得五十兩。”
葉不秋看著眼前連門都沒了的城門，著實有些無語，新縣令來了才半年，先是自家全族都進了閻王爺的生死簿，接著又遇上了幾十年未見的馬匪，現在連城門都飛了，這縣令怕不是天煞星下凡，來禍害雨臨縣的吧！
沈陌疑惑的看著葉不秋，
“現在不還是徭役期嗎？怎麼還要這麼貴？”
這倒不怪沈陌嫌貴，實在是衙門的收益實在有限。
雨臨書局現在每月的產量一萬本，這個數字已經是書局現有員工所能達到的極限產量，即使現在陸陸續續有跑出去的人開始返城，這些人還得進掃盲班先學習一個月才能正式進入書局工作，短時間沒法形成有效產量。
運輸隊的收益目前主要還是靠運輸書本掙錢，也就勉強能達到收支平衡，等開春，近海冰層化開，加入漁業的運輸應該能開始盈利。
原本設想的運輸人員問題，卻是無法實現，同等運力下，人的運輸成本要遠高於書，而縣城裡的百姓目前雖有收益，卻是捨不得花大價錢去坐馬車。
全縣月淨收入百餘兩上下，看著很多，每月卻是要補貼給窯廠一大半，三個月下來賬上餘額也就剩一百多兩，現在要花五十兩去修個城門，實在有點捨不得。
“大人，現在都開春啦，徭役期開春就結束了，叫人都得花錢了。”
葉不秋著實被這縣令弄的有點焦灼了，對帝國的運轉規律是一點都不懂，要不是有那張委任令，都懷疑他是不是敵國派來的奸細。
“那就收稅，開始徵收商業稅！”
沈陌現在已經窮瘋了，他有點理解明朝那些苛捐雜稅了，花錢的地方太多，能收錢的地方太少。
他腦子裡倒是還有些簡單的現代化東西可生產，比如每個穿越劇裡都會有的肥皂，這玩意兒生產起來簡單，關鍵是原材料在這個大陸貴啊，至少在這個縣裡很貴，生產成本不低，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
等等，普通人用不起，但是……
他突然想起來縣衙裡的袁公子和歐陽渃依，他們也算是達官貴族，袁公子沒錢不要緊，給他試用裝，讓他回去幫著推銷，給他抽成，既能開啟銷路，還能幫他增加點零花錢，他應該很樂意。
至於那個歐陽渃依，他實在不想跟她有太多瓜葛，不過如今這個財政狀況，倒也不是可以矯情的時候了。
如此一來，就有兩個收入來源，等肥皂開啟銷路，這種易消耗品，可比燒瓷掙錢多了。
一想到日後縣裡是貨真價實的日進斗金，再看看這破木頭城牆，唏噓的搖了搖頭，
“葉主簿，你幫本官算一下，如果要把城牆全部換成磚牆，得多少錢？”
既然要換，乾脆一次到位，多花點錢也值得。
撲通……
葉不秋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伏在地上，
“大……大人啊，私自建造磚石城牆可是視同謀反啊！”
這倒怪不得葉不秋如此慌張。
私開窯廠和私發紙幣這兩件事也就是在本縣流轉，動搖不了帝國根基，即使上面追究下來，大不了他一家老小打包送走，但是這也算為了全縣百姓的生計著想，作為本縣的主簿，將來或許還能青史留名，倒也是不虧。
只是這私造城牆，可就不是他們區區一個主簿或者縣令可以承擔的後果了。
“本官就建一個城牆，至於那麼誇張嗎？”
沈陌有些不明白葉不秋為何如此害怕。
無論是沈王爺，還是從現代穿越來的沈陌，對於這個城牆的概念其實並不太在意。
沈王爺從小在華韻帝都成長，見慣了高大的磚石城牆，對這裡面的規矩也不曾細究過，在他的概念裡，華韻帝國所有的城牆都應該是磚石結構。
現代的沈陌看過電視劇裡的城牆都是透過現代化器械造出來的磚塊城牆，穿越過來後，一路逃跑，走的也是鄉間小路或者山林，不曾去看過華韻帝國其他的城池，進入中都帝國後，也就見過落霞鎮和京麟城這兩個軍事重地。
唯一見過一個破落的城池也就是旗天城，不過那是部落城池，一箇中轉交易站，無需駐守的地方，用壘土堆一個城牆意思一下就行，對付一般的攻城器械也夠了。
“大人啊……”
葉不秋苦笑道，
“您把城牆私改成磚石結構，在帝都皇城那邊看來，你這算是高築牆啊，再加上咱們目前縣裡的這些產業，也算是廣積糧了，任誰來看，您這都是奔著造反去的啊！”
“造什麼反，本官又沒有養私軍……”
沈陌突然反應過來了，現在的戰爭型別還是以雲梯，投石車為主，磚石結構的確是很難攻破，若是真的造起反來了，想攻破城池就得靠大軍圍困，北有林德部時常劫掠，南有三大帝國虎視眈眈，中都帝國根本就調不動不了這麼多軍隊長期圍困一座城。
想通了此間關鍵，他趕緊扶起葉不秋，
“本官會不會造反，葉主簿是最瞭解的，這磚石結構的城牆咱們必須得建，要不你在想想辦法，怎麼樣瞞天過海？”
葉不秋已經想帶著家人跑路了，這縣令已經徹底瘋狂了。
“哪有那麼多麻煩，先用木頭把外框架搭好，中間留幾個出入小門，在框架內建造磚石城牆，即使有人來，也只能看到木製的城牆。”
秦月義從沈陌身後走來。
建城牆這種工程，對於軍事世家的秦月義來說，算是輕車熟路的事情，本身用磚石結構建城牆也需先用木頭搭外框夯實基層，現在只不過用木頭磨具全部搭起來，在填充磚石，反而對建城牆更有利。
“葉主簿覺得如何？”
建城牆這種事情，沈陌他是外行，葉不秋作為主簿世家，這樣的工程，他勢必也是會懂點。
“會死很多人的！”
葉不秋不敢正面回答。
“我就問你，秦經理這個建議是否可行？”
沈陌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了，只要自已提出來的意見，他必反對。
“弄不好會被屠城，我不答應。”
葉不秋真想撬開這個縣令的腦袋，看看他裡面到底在想什麼，以前搞點土窯、弄點本縣流通的貨幣也就認了，這件事斷不能答應。
“你覺得本官是在跟你商量嗎？”
沈陌的耐心已經快被耗沒了。
葉不秋脖子一梗，
“大人把小人殺了吧！”
沈陌見他油鹽不進，朝秦月義一揮手，
“拖下去，剁了餵狗！”
秦月義拎起葉不秋的衣領就往後拖去，一直拖出去近百步，葉不秋仍是一聲不吭。
沈陌也就是嚇唬一下，沒想真殺了他，見他依舊不妥協，只得叫住秦月義，
“老秦，停下來吧！”
沈陌嘆著氣，緩步走到他們面前，蹲下身子，看著葉不秋，
“葉主簿，我知道你是為了全城的百姓著想，本官也不怕如實告訴你……”
說著，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本官在任本縣縣令之前，曾在軍營當值，如今林德部落已開始大舉進攻中都，本官想未雨綢繆，趁他們還未打進來之前，把城牆建好，讓本縣百姓免遭屠戮。”
他實在沒辦法了，林德部落已經在整軍備戰，至於何時全面開戰，目前還不知道，城牆的事情必須儘早落實，否則，兩國真的開戰，林德部落的騎兵來去自如，即使是他們這樣的腹地，怕是也難免受到波及。
“其二，目前窯廠一直在虧損狀態，本官想讓窯廠把燒陶器的活先停了，改燒磚，也可以為窯廠的工人增加收入。”
葉不秋瞪大了雙眼，緊盯著沈陌，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可惜，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大人既如此說，那小人就只能照辦了，希望大人不要用這一城百姓的性命來誆騙小人。”
沈陌見說動了葉不秋，常舒一口氣，
“不知修這樣一座城牆需要多少銀子。”
葉不秋豎起兩根手指。
“什麼？要兩萬兩？”
沈陌吃驚的看著他，所有的利潤加起來也就只夠造個一截城牆啊。
葉不秋搖了搖頭。
“二十萬兩？”
那隻夠修個城門了。
“二百萬兩！”
葉不秋打斷了沈陌，
“這還是不蓋箭樓的價格。”
中都帝國的標準城牆分為兩部分，第一層矮牆部分，高約兩丈，主要是堆放檑木滾石，防範雲梯之用，第二層為箭樓，比第一層高一丈，城樓之上只有弓箭手遠端射擊，同時也是為了增加攻城難度。
箭樓的功能遠比矮牆部分更有價值，除了能讓弓箭手站在更有利的射箭位置，還能阻攔大部分的投石機對城內的無差別攻擊，故而箭樓的造價成本更高。
秦月義見沈陌對造城牆一點都不瞭解，也有些好奇，
“沈大人，俺記得您以前不是負責過督造城牆嗎？怎麼還會對造城牆的花費一無所知？”
沈陌聞言，趕緊去沈王爺的記憶裡尋找，這才想起，華韻帝國的城牆翻新以前由二哥主持過一次，沈王爺當時還小，主要負責跟著二哥在現場瞎胡鬧，對改造一事毫不關心，不過偶然看到過改造的賬冊，僅一段10裡的城牆就花費了七百多萬兩銀子。
“本官當年也只是督造了一段，故而一時也不曾記起。”
沈陌略顯尷尬，但是，修建磚石城牆的事情勢在必行，
“葉主簿，實在不行我們在發行點紙幣吧？”
葉主簿趕緊擺手拒絕，
“大人，我還沒來得及跟您彙報呢，現在縣裡的紙幣已經過多了，很多百姓都開始到錢莊來換銅錢和銀子。”
沈陌微微一怔，他又沒有讓葉不秋超發紙幣，怎麼可能會通貨膨脹。
“葉主簿有私發過無銀子兌換的紙幣嗎？”
開始發行紙幣後，他也不曾去看過賬冊，對於是否超發還得確認一下。
葉主簿搖了搖頭，肯定道，
“小人自然是沒有那個膽子私自多發的。”
話鋒突然一轉，
“雖然沒有超發，但是大人別忘了，本縣書局掙的錢都是從外面流進來的，而本縣除了陶瓷用品，基本上就沒有其他能花錢的地方，所以很多百姓換了錢，拿去外面買東西。”
說著，看了看秦月義，嘆息道，
“目前書局的工人收入是最多的，很多人擠破頭想進書局，秦經理也是來人便要，人多了，產量就上去了，工人拿的日酬就多了，這些錢拿在手裡花不出去，就只能來縣衙兌換，所以，這個紙幣現在已經變成了存錢票據，根本無法流通。”
沈陌一拍腦袋，大罵自已是豬，沒學過經濟就是容易犯低階錯誤，錢能流通的前提是有足夠的貨物能交易，原本想著瓷器是消耗品，能讓紙幣流通起來，形成交易貨幣，忘了縣裡人口有限，對於瓷器的消耗量也是有限的。
如果書局的生意一般，那正常流通也能轉的起來，但是現在書局的生意已經做到全國了，產量勢必會節節攀高，對於那些拿績效工資的員工來說，拿到手的錢也會多，這種情況下，光瓷器一項消費的確是無法讓紙幣流通起來。
“招商引資！”
沈陌恨恨的說道。
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被臨縣給掙去了，合著忙到最後，富了別人，窮的還是我自已。
“什麼招商引資？”
葉不秋又被他的新鮮詞語給整懵了。
“你……”
沈陌一指葉不秋，
“明天去一趟臨縣，問問那些酒樓、客棧、當鋪等等一些店家要不要來本縣開個分店，地方隨他們挑，他們提供資金人員，收益本縣佔三，他們拿七。”
葉不秋聽明白了，沈陌這是想把商業搞起來，
“那稅收部分怎麼算？”
“稅收？什麼稅收？”
沈陌光顧著憧憬未來大把的收益，一時沒反應過來，
“哦……稅收就按隔壁縣的標準收。”
“那估摸著他們不願意來，稅收太高了。”
葉不秋見他在那兒異想天開，出言擊碎了他的美夢。
開什麼玩笑，你拿完人家三成收益，還要再按臨縣營利的四成標準收稅，人家又不是傻子，錢都被你掙完了，他們來就幹賺吆喝，搞不好還得賠本。
沈陌摸了摸耳垂，
“那依你之見呢？”
葉不秋鋝了鋝下巴上不多的幾根鬍鬚，
“依小人之見，只收盈利三成的稅，其他一概不要，當然，買地的錢還是要收的。”
沈陌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本縣的窮困在外縣太有名了，本官剛才把這點忘了，商人逐利，按葉主簿所言，本官怕這些商人依舊不會來冒這個險，乾脆本縣的地算本縣投資給他們，第一年不收稅，不抽紅利，第二年按一成收稅，不抽紅利，第三年按兩成收稅，抽一成盈利，以此類推，最高四成稅收，抽三成紅利。”
葉不秋琢磨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點了點頭，
“那我們先把商業的事兒落實，城牆緩緩吧。”
沈陌斜了他一眼，
“兩樣同時進行，這些地方都開起來，需要大量的消費，老百姓沒錢拿什麼消費，造城牆正好增加他們的收入。”
啪……啪……
葉不秋狠狠給自已來了兩個大嘴巴，暗暗罵道，
多什麼嘴，嘴賤，這下好了，城牆的事兒沒蓋過去，還多了件事兒。
沈陌不理會他在原地作妖，抬腿就往縣衙走去，突然想起什麼，趕緊回頭，
“葉主簿，你真是本縣的智多星，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想不到這麼絕妙的主意。”
說完，大笑著繼續往縣衙走去。
“沈佰長……我們來了……”
城門外突然一群黑壓壓的人大喊著朝城內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