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渃依聽沈陌在那兒大叫,趕緊出口阻攔,

“葉主簿不用麻煩了,我沒事!”

說著,摺扇一擋,只露出一雙美目緊盯著他,微微欠身,柔聲道,

“多謝葉大人救命之恩,我只是被剛才的馬賊嚇到了!”

沈陌聽的一身雞皮疙瘩,

這娘們兒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剛才跟袁公子說話陰陽怪氣,這會兒又裝什麼大家閨秀,

心裡想著,嘴上卻是恭敬的說道,

“歐陽姑娘說笑了,救命之恩談不上,本官也只是做了分內之事。”

見她仍杵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得抱拳道,

“姑娘若沒什麼事兒的話,不妨先找個民宿休息一下。”

自打雨臨書局在中都帝國開啟市場後,前來訂書的書商絡繹不絕,少則每日十來人,多則數百人,縣裡的百姓又都是自給自足,整個縣城都沒有一家客棧。

短時間內來了這麼多人,安頓倒成了問題,現在城內也沒有地方可供建客棧,沈陌只能讓城內的百姓把自家改成了民宿,臨時住客,一來可以增加他們的收入,二來也方便往來書商臨時落腳。

歐陽渃依聞言,並沒有挪動半步,只是呆呆的站著,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沈陌看她那樣,頭都大了。

這可是京麟城軍政使的女兒,如今女扮男裝來了這雨臨縣,他不敢招惹,再者,林蘭溪的前車之鑑還歷歷在目,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

“歐陽姑娘,您這是……還有事嗎?”

歐陽渃依舉著摺扇,雙眼含淚,委屈的都快哭出來了,

“葉主簿有所不知,我昨日就來了縣裡,一直未曾找到落腳的地方,臨時在馬車裡過了一夜,如今有馬賊在外,我……”

好嘛,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又想住縣衙是嗎?

“姑娘不可,縣衙如今都是男人,你一個女眷,實在多有不便,不如下官幫你找個住所如何?”

想得美!

整個縣衙總共就五間客房,自已和沈勤他們就佔了四間,今天又來了個袁公子,哪還有地方給你住!

趕緊去做夢,夢裡啥都有!

“可是……”

歐陽渃依淚目婆娑,

“父親叮囑我,來了縣城,就找葉主簿替我安排……”

說著,從袖管裡掏出一封信,上書:葉主簿親啟,五個大字,遞了過來。

沈陌無奈,接過信封,開啟大致看了一遍,客套話太多,總結下來就一句話,

你給老夫把女兒安頓好,否則看老夫以後怎麼收拾你。

這算什麼事兒啊!

沈陌揉著臉,掩飾即將崩潰的表情,

“不知姑娘可否有丫鬟隨從一起?”

歐陽渃依搖了搖頭,

“走的匆忙,未曾將他們一起帶來。”

這是理由?誰家大小姐出門不帶點保鏢的?

所以衙門裡躺著的那貨也是孤身一人前來的?

中都帝國的治安這麼好嗎?為什麼到我這裡不是碰到部落騎兵,就是馬賊,合著就是欺負我一個外人是吧!

心裡鬱悶著,嘴上趕緊誇起來,

“怪不得歐陽姑娘女扮男裝,如此打扮行走,的確是比較安全,姑娘真是膽大心細,冰雪聰明。”

歐陽渃依眉眼一彎,微點俏首。

沈陌見她眉目帶情,可不敢再誇她了,趕緊進入正題,

“既如此,若歐陽姑娘不嫌棄,就住下官那間吧!”

“這……不太合適吧!”

歐陽渃依腦袋微微一側,突然變了一副嬌羞之色,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葉主簿就不怕欽慕你的女子吃醋麼?”

沈陌呵呵一笑,

“本官素來孤家寡人一個,哪來的女子欽……”

他突然笑臉僵住了,

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一起住了,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大病,是不是出門沒吃藥,你這個樣子,你爹知道嗎?

“姑娘誤會了,下官是說,你住我那間,我在耳房打個地鋪就行。”

沈陌尷尬的揉了揉耳垂。

“那可不行,葉主簿平日裡公務繁忙,還要管理書局,若是因為小女子佔了房間,讓你受了風寒,豈不是罪過。”

什麼意思,你是非要跟我一起住是吧!

“姑娘就莫推辭了,令尊的信上託下官好生照看,豈有讓姑娘睡耳房的道理。下官一個糙人,平日裡忙起來,也偶爾睡耳房,習慣了。”

沈陌已經不太想跟她再多做糾纏,

“下官這就回去跟衙役安排一下,把房間收拾出來。”

說完,不待她回覆,逃似的飛奔回了縣衙。

回了縣衙,沈陌趕緊安排衙役把自已的房間收拾出來,抱著鋪蓋躲去了耳房。

此刻,葉不秋正在耳房整理賬目,見沈陌抱著被褥進來,微微一怔,

“大人這是……”

沈陌也沒想到葉不秋在這裡,有些錯愕,

“你不是說小黑子生孩子嗎?怎麼還在這裡?”

葉不秋尷尬一笑,

“生完了啊!”

“生什麼孩子,這麼快?”

“小狗生孩子不就一會兒工夫嗎?”

“小狗?黑子是狗?”

沈陌真想上去一腳給他踹牆裡去。

“對啊,誰家好人叫黑子!”

葉不秋戲謔的看著沈陌。

“滾……滾……滾出去,這個地方本官徵用了。”

沈陌懶得跟他廢話了,連推帶踹將他趕了出去。

關上房門,便開始盤腿打起坐來。

平日裡沈陌其實也不怎麼躺著睡,回了房間就開始打坐運氣,自從上次受傷突破以後,他就發現氣走周身,感官對周圍的感知度有了質的飛躍,白天與馬匪對陣,運氣而動全身,一套殺招彷彿是自身的條件反射般,自發而出。

運氣雖是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境界卻未曾有絲毫突破,他那師父也跟人間蒸發一樣,一直不曾出現指點一二,該何時突破,如何突破,只能靠他自已慢慢揣摩。

衙門裡的冬夜還是比較冷的,沈陌運氣的關鍵時刻,一陣寒意刺骨襲來。

耳房的門被人開啟了。

沈陌雖緊閉雙眼,門口的動靜卻是能清晰感受。

進來之人,腳步輕盈,緩步向他走來。

難道那幫馬匪回來了,壞了,現在丹田之氣正在衝擊穴位,筋絡,還未完全結束,此刻若強行結束,怕是會筋脈受損。

幾息之間,那人便已悄悄走至沈陌身後。

難道今日要命喪於此了嗎?

沈陌內心一陣哀嚎。

突的,他感覺後背竟有暖意襲來,那人竟是給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葉主簿,寒夜刺骨,你要保重身體啊!”

柔美的女聲伴隨著她說話時噴出的熱氣直抵沈陌脖領內。

歐陽渃依?她大半夜跑來這裡幹嘛?

沈陌心慌了,她想幹嘛?

歐陽渃依走到他面前,俯身輕輕將披上的斗篷緩緩扣上,

“我怕葉主簿夜裡睡的冷,便私自翻找了你的房間,卻不曾找到你的衣物,只能將我的披風給你拿來披上了。”

說話間,她身上的香味混合著口中的熱氣直撲沈陌的鼻腔。

大姐,別搞事啊,你這樣我可容易走火入魔啊!

老鼠精夜戲唐僧,潘金蓮媚誘二叔,島國丈夫升職記在他腦子裡一一浮現。

他已經感覺筋脈內的氣快跑錯地方了。

好在,歐陽渃依給他繫上了披風后,便坐到了案桌前,點起了油燈,百無聊賴的翻閱著桌上的印刷版書冊。

沈陌趕緊將氣收歸丹田,他可不敢再冒險了,誰知道這丫頭興致來了,會幹出什麼事兒。

“歐陽姑娘……”

沈陌起身剛想訓斥她幾句,卻見換上女裝的歐陽渃依,明媚皓齒,膚白若雪,素衣站於案前,在燭光影射下,如畫如景,竟一時看的有些呆了。

片刻,感覺到自已的失態,他趕緊攏了攏披風,出聲緩解尷尬。

“咳咳……歐陽姑娘深夜來沈……葉某的房間,不太合適吧”

歐陽渃依見他把自已的披風緊了緊,笑道,

“不合適,你還不鎖門,不合適,你還把我的披風抱那麼緊,”

是我沒鎖門嗎?這破門壓根就沒帶鎖啊,這死丫頭是什麼腦回路啊!不鎖門就可以隨便進一個男人的房間嗎?

“歐陽姑娘誤會了,下官……只是覺得有點冷。”

話到嘴邊,硬生生還是改口了。

“我就知道你冷,所以才送了件披風來給你蓋啊!”歐陽渃依笑盈盈的盯著沈陌。

“好了,現在衣服送到了,您可以回房休息了。”

沈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趕緊下逐客令,這衙門人多眼雜的,再待下去,怕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七弟,你太不夠意思了,書店那邊賣的火熱,你二哥的窯廠都不照顧一下嗎?”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沈勤扯著嗓子從外面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怔了片刻,

“額……打擾了,我明天再來。”

說著,就要去隨手把門帶上。

“二哥,不是你想的……”

沈勤賤兮兮的朝他眨了眨眼,

“我懂,不用解釋!”說著,砰的一聲把門帶上了。

“你是誰啊?誰讓你隨便進去的?”

門外突然傳來另一個女聲。

沈陌有些奇怪的看著歐陽渃依,

“外面那個是你帶來的?”

歐陽渃依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

“外面是我的丫鬟綠裳,我不是有意想騙你……”

“行了!”

沈陌趕緊擺手打斷,

“夜深了,歐陽姑娘還是儘早回去休息吧!”

“你們都給小爺滾開,聽到沒有……”

突然,熟悉的聲音也在外面響起。

話音剛落,耳房的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面開啟,袁公子頂著一張腫成豬頭的臉,出現在倆人面前。

甫一進來,袁公子看到歐陽渃依,也愣住了,

“你……你怎麼在這裡?”

說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旋即一臉賤樣的在門口笑起來。

哎……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沈陌看袁公子那不懷好意的眼神,苦笑著搖了搖頭。

歐陽渃依見袁公子進來,表情一冷,

“傷好了?”

“好了,好了,渃依姐姐這是有事兒?那我先走……”

說著,就要退出去。

“我讓你走了嗎?”

歐陽渃依冷笑著看他,

“白天欺負衙役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來雨臨縣,伯父知道嗎?”

袁公子見她不依不饒,反骨皺起,扯著嗓子大聲道,

“歐陽落依,你莫完了斯吧?別以為小爺怕裡”

歐陽渃依噗嗤一聲,笑了一下,旋即板起臉,

“把舌頭捋直了說話。”

“哼……別以為小爺還像小斯候拉樣怕裡”

說著,揮起拳頭,比劃了兩下,

“小爺也是練過的!”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白影從案後飛身躍了過去,抓起袁公子的手臂,來了個標準的過肩摔,將他重重的砸到了地上,而後一隻腳踏上他的胸口,手上死死扣住手臂。

“讓我看看你練的怎麼樣!”歐陽渃依猛的腳上一用力。

“哎喲!我的胸口……我的腰……我的屁股……我的腿……”

沈陌目瞪口呆的看著地上的袁公子在那兒哀嚎。

我滴個乖乖,這娘們兒還是個練家子,那白天……

“還想再來一下嗎?”

歐陽渃依見他在地上要死要活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腳上又用上了一分力。

“啊……不……不來了……姐姐,我錯了……”

“說,你來雨臨縣,伯父知道嗎?”歐陽渃依居高臨下的看著袁公子。

“我爹不知道,本想著偷偷來弄點書回去賣給學堂的那些人,不想碰到了姐姐。”

袁公子哭喪著臉,回道。

“伯父不知道?你一個月也就5兩銀子生活費,哪來的銀子買這麼多書?”

嗯?一個月五兩銀子?官二代怎麼才這麼點生活費?

沈陌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拮据的官二代。

袁公子恨恨的盯著她,一言不發。

歐陽渃依見他還犟,手上一用勁,袁公子被扣著的手臂吃痛,

“啊喲,我的姑奶奶,我說,我說,我是打算先來賒賬的,等掙到錢再還給他。”

好傢伙,來空手套白狼了。沈陌突然有些想感謝這個歐陽渃依了,若不是她,估摸著自已這一批貨等於是白送給這傢伙了,就他這身份,總不可能真的上門去要錢。

歐陽渃依鬆開袁公子,俯身揪住他耳朵,

“現在膽子這麼肥了,揹著伯父幹起坑蒙拐騙的勾搭了,回去我得好好跟伯父說道說道。”

說著,就把袁公子揪了出去。

沈陌看著離去的兩人,苦澀的笑了聲,

“以後誰要是娶了這丫頭,日子可就過的精彩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