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笙從沒想過,一個十四歲的男生會那麼偏激,不僅鼓動全班男生喊她孤兒,還隔三差五在巷子堵她,粉筆灰倒進水杯這種戲劇化的橋段,有一天竟然也會在她身上應驗。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是週三,班上唯一跟她說幾句話的人就是她的同桌,同桌那天也請了半天病假。

週三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上完第一節數學課的課間,樂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可能要落單了。

果然,高高瘦瘦的男體育老師和往常一樣,吹著哨子讓學生繞操場跑兩圈後,要求學生自行分組,兩人一組練習傳球和三步上籃。

這是藍笙最討厭的環節——每次這個時候,關係好的小姐妹都默契地站在一起,成雙成對,只有她站在末尾,故作冷漠,和人群格格不入,因為融入不進去,所以她要裝作不想融入。

體育老師手指輕點被排除在外的藍笙,神情鄙夷又帶著幾分對被孤立者的憐憫和同情,“你沒有搭檔,那跟你前面的兩名女同學,你們三個一組。”

人群中高高大大的男生“咳咳”兩下,兩名女同學似乎接收到某種訊號,同時露出不情願的表情。

化著大紅唇的女生捂著嘴巴,嫌棄之意不加掩藏,“老師,每一組就一隻籃球,要來回傳球,三個人怎麼玩?總有一個人是多餘的,她加入我們還會拖後腿影響我們訓練。”

“對啊老師,我們兩個更有默契,她沒有搭檔,難道我們有義務扶貧麼……”

好一個扶貧……

沒等兩名女生講完,藍笙從堆滿籃球的筐子隨意拈起一隻籃球,單手淡定在大腿右側運球走到籃板前,引來其他同學的嘲笑。

“她清高個什麼勁兒?一個無父無母的轉校生,給我整無語了……”

少女灼灼目光鎖定籃板上的三分筐區域,堅毅自信,像運籌帷幄的王者。

“我,自,已,一,組。”

一字一字,透露著她骨子裡的倔強,她渴望友誼,但不屑於用抱團取暖的方式,牛羊成群,猛獸獨行。

同學們等著她出醜時,只見有些癟氣的籃球從她掌心離開,化作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在籃板上方旋轉,最終不偏不倚落入籃圈,再回到她手裡。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標準絲滑,籃球跟成精了似的,認人,還只認她一個人,其他同學平均嘗試三四次能投進一顆球,她投了三次,球全進了。

藍笙投籃的動作,正是體育老師今天預備教授的難點內容,陸晏沉很早之前就教過她如何提高投籃的命中率。

“這位同學剛才示範的投籃姿勢很標準,教科書級別,”體育老師讓藍笙重複一遍給在場同學示範。

籃球依然聽話地“跳”進籃圈,動作看上去十分輕鬆,樂顏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眼神裡倦冷之意更濃,“老師,動作標準嗎?標準的話我想休息。”

體育老師也不好再當著同學的面為難她,“好,你去旁邊休息吧!”

沒有人能活成一座孤島,藍笙可以!

她似乎很早就習慣了孤獨,也可以把自已和別人隔絕開,在周圍蒙上一層屏障,別人進不來,她出不去,或許以前她能量足的時候,會主動結交朋友,可是現在,她沒力氣沒精力……

坐在看臺座位上,戴著藍芽耳機把頭壓得很低,灰色針織校服裹著女孩瘦削的身形,只記得那天的體育課格外吵,但她像是被遺落在角落的棄兒,明明錯的不是她,承擔後果的卻只有她。

霍霆白接她放學的時候,藍笙耷拉腦袋悶悶不樂,靠在車窗上一句話也不說。

“笙笙,在學校開心嗎?”霍霆白摸了摸她的腦袋。

“就那樣,霆白哥哥,我不想去學校了。”

藍笙這孩子從小就拽姐,一臉誰都不服的模樣,不用想,一定是在學校發生了不愉快,霍霆白打抱不平,“有人在學校欺負你了?”

“沒有,”藍笙潛意識覺得被孤立是件很丟人的事,這種事情就算你跟班主任講,她也只會不痛不癢地說句風涼話,“為什麼大家不孤立別人就孤立你,就是你自已的問題了。”

永遠都是受害者有罪論,不說也罷。

*

再然後一向坐視不理放任裴勁行為的班主任檀悅就因為管理不當被撤職,任課老師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都對藍笙客氣起來,涉及到藍笙的事情,陸晏沉從不手軟,他這個人一直沒有什麼底線,她是他唯一的底線。

裴勁的家長跟校方求情,花重金找校領導試圖打關係,最後還是被勒令退學了,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問他,“裴勁退學是你做的嗎?”

那個眼神的潛臺詞是,開除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陸晏沉若有所思,“是我做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任何時候只要你被欺負了,就應該讓對手毫無還擊之力,這叫殺雞儆猴。”

他真的……不知不覺地教會她太多,再然後全校都知道藍笙有個從不露臉的神秘哥哥,高中三年他的哥哥都是校董成員。

陸晏沉早就習慣了照顧女兒一樣照顧她,有他在的地方,藍笙總是安全感爆棚。

……

“你不準娶木熙,你要是娶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到時候我就離家出走,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好,我答應你,在你結婚之前我絕對不會結婚,這樣總行了吧?”

……

夢境綿長又安逸,只要陸晏沉在,她總是能化險為夷……

樂顏從病床上醒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床邊圍著一群人,瞅吉祥物一樣死死盯著她,盛夏和寧遠帶了水果和補品來,寧遠就差把超市搬來了……